他们不约而同地都只关注眼前的生活,不问过去,也不谈将来。

梦鹿人

作者/陈秋韵


我和秦一坐在冷清的餐厅里,已经到了饭点,人还是零星几个。

“就是这样的,除了圣诞这种节日,斯德哥尔摩永远都这么冷清。”她告诉我。

正逢我去北欧旅行,顺道去斯德哥尔摩看望秦一,临行前我们通过一次电话,我大概知道彼时她刚失去一段恋情,情绪状况不太好。

此刻我们坐在一间旅行攻略上推荐的餐厅,我叫了一份驯鹿肉——和所有来斯德哥尔摩的游客一样,此地特色又盛行的食物。而秦一只点了一份沙拉。

“自从H君走后,我就不吃鹿肉了。”她说,“不过其实从来也没有喜欢吃过。”

“你知道的,很多东西都是巧合来的,很巧,你从小到大喜欢的男孩子都是水瓶座,或者都是左撇子之类的。” 我试图接过话题。

“对了,你知道荣格的共时性理论吧? ”

“我知道。”她沉默了会,又道: “但这些巧合都是有意义的吧,虽然不能被实证。”

我一时想不出理由反驳。


秦一告诉我,她现在已经想不起来,H君走后的那个冬天,学校后山的树林里是否还见到过鹿。刚来这所学校的时候,鹿是偶尔能够见到的,零星一两只,窜跃在树林里,刚开始还觉着新奇,总是拍了照片放上朋友圈,时间一久,鹿与别的生物也无甚差别。不过直到遇见H,鹿都还是不得多见的,毕竟在这偌大又寂静的斯德哥尔摩冬天,所有动态的生物都是世界的馈赠。

我们都笑说,她自从去了斯德哥尔摩,整个人都不好了。秦一性格本来就郁郁寡欢。在我们为数不多的远程交谈里,我听到她的留学生活和我听到的这座城市,都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凛冬。据说飞机飞到斯德哥尔摩上空,空气里就开始飘散性冷淡的气息。我一直很好奇,人在极北的地方,心里如何升腾起欲望和热情。大抵恋爱这种事在所有城市都一样,在这座城市唯一的差别,是把它不由分说地冷冻住了。

秦一在瑞典已经呆了将近四年,她有一个交往七年的男友在国内,两人没提分手,国内的男朋友一次也没有要来瑞典,就这样不温不火地好着。她告诉我,与其说自己是来念书,不如说像是被流放,是对他们这段长久安稳关系的无端蓄意考验。她念的博士专业也是艰涩不堪的城市学研究,终日裹挟着的是大量没有接触过的芜杂学术信息,很少有一些从前学过的知识。很多需要考据研究的案例都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起初还算新鲜,那些陌生的字符仿佛来自维京神话,从而奇异地稀释掉一些学术研究的枯燥,时间久了,也更多只感觉无力烦躁,这种语言带来的本质隔膜只会让她对这个国家更不耐烦,学不好的瑞典语,代表着在这片土地上始终会格格不入,而生性冷僻的她又不热衷和国人抱团,一来二去,硕士两年就变成了独处的两年。


秦一说,H君的出现一点都不戏剧,她硕士毕业后决定转博,搬到博士新公寓的第一天,他们就遇上了。走廊上,秦一双手拿满东西,他住在秦一斜对门,打开门帮她把东西搬进去,然后突然说:“给你做红烧肉吃吧。”

P校的中国人说少也不少,就这样遇上了,就像是冬天呼出的一口热气,有种奇异的存在感。H是毕业留校的助理讲师,说起P校甚至斯德哥尔摩的中国同学,对谁谁谁都有些了解,看起来像是个喜欢攒局的人。秦一心里正纳闷怎么来的-这两年都没听说过这号人,但自己的确也不是好交友的人物,只是不明就里地,两个人就熟悉起来了。

他们所住的公寓在山上,周遭环绕森林,外人看来,也挺美,秦一每日搭乘接驳车盘旋至山下课室,据她说,在山下上课的几个小时是她在斯德哥尔摩唯一能避免感觉时间流逝的时刻。

“真的,其他时间里,你都能清楚感觉到时间一点点从你身边走过,太安静了。”

“哈哈。”

“听起来很矫情对不对。”

“有点。”


服务员把我点的鹿肉端了上来。肉质看上去敦实多汁,肉汁从孔隙里艰难地流出来,看起来烹饪很粗略,味道有些难以言喻。秦一应该是见惯了我这种游客常有的大惊小怪的惊奇表情,指点我如何蘸着酱汁去吃。

“红烧肉想必是比鹿肉好吃太多吧。”我想到她刚说的话,忍不住调侃。

秦一断续地说着他们的故事,毕竟才过去一年,细节还清晰可见。

除了红烧肉,H君还帮她消磨掉大把孤单的时间,他烧得一手好菜,很乐于把这些菜做给大家伙吃,往往也会把秦一叫上,但这些聚餐她一次都没有去过,渐渐地他就只做给秦一一个人吃了,那些热闹的饭局也不清自散。H君还从国内带来一整个行李箱的烟,秦一烟瘾不算大,但他那里正好有她喜欢的蓝莓味七星爆珠,没事的时候便会去蹭上几根。

他们偶尔在结冰的森林里散步,也就是那会儿秦一总是频繁见到鹿。

“有一次甚至见到了一群,六七只吧,在湖边逡巡,还没怎么看真切就四散了。”

“不会本来就很常见吗?像日本奈良那样的。”

“不是的,景点常有驯养的,但野生的鹿群,学校森林也就只是偶尔见到,两三只最多了。”

早先刚来斯德哥尔摩时,她就听同学提过,P校后山的森林里,一年四季都是会有鹿群出没的,但她来的这些年,还一次鹿群都没有见过。所以和H君真正见到的时刻,秦一兴奋得像个孩子。H君那天也高兴极了,两个人一身冷气冲回公寓,想招呼更多的人过来看,鹿群早已经被四散吓走了。那天回去的夜里,秦一做了一连串的梦。

“什么样的梦?”

“银鹿啊独角兽啊,不同的神话动物从森林里逃窜出来。”

“真是像电影里的镜头啊。”我忍不住打岔。“《哈利·波特》还是《银翼杀手》?”

是啊,这整件事本身就和电影也没甚差别了。

在看到鹿群后大约一周的时候,秦一和H君住到了一起。

“其实也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过去。我房间空调不太好,他床又大。”大家都是成年人,我知道她只是陈述事实,并没有要申辩的意思。

“那会你就知道他有家室吗? ”我问。

她摇头。想了想,又说:“不过当时知不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吧。”

道德感这件事我们俩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不知道他们自己有没有。

不过秦一告诉我,他们交往这件事其他邻居并不知情,也就是说,P校的中国人小圈子并不知情。说起来,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人知道秦一有一个国内相恋多年的恋人,她自己是不在意所谓的舆论是什么风向,那么看来这样有意无意的保密就是H的意思了。

“其实虽说和这里的中国人关系不亲近,但有点什么绯闻,茶余饭后都会小范围传开。毕竟生活无聊。”她解释给我。

我想起这事刚发生时,她给我稍微提起,也是一副“我最近碰上一件艳遇”的口吻,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局面,我一下子有点再难用轻松的语气调侃。

“做爱,做饭,抽烟,散步,说起来,我们那段时间的生活基本上就是这样。”秦一有点自嘲,“像是两个偷情的人。”

“没有啊,谈恋爱不就是这样? ”我发自内心认为。

“不过,本来也没想会成为特别严肃的关系吧。”

“什么样才是严肃的关系呢?”我问她。

“至少是稍微轰轰烈烈排山倒海一点吧,也丝毫没有啊。”她听起来很不甘。

“都人走茶凉了,还不轰烈啊?”我质疑。

“充其量就是部洪尚秀的电影吧。不声不响地,闷着难过。”

我们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抖机灵逗乐了。

“但还是难过的吧?”

“对啊。”

“毕竟消失得也太无声无息了。”

 

他们冬末春初的时候去了北极圈内一个叫Abisko的小镇,说是去看极光。

“我们搭火车去的。二十几个小时。”

“那你肯定很开心吧。以前你不是想坐北京去莫斯科的那列火车吗?一周那个。”

“对啊,年少无知,在北欧坐完冬天这一趟,再也不会想坐长途火车了。”

“穷极无聊?”

她点头,又泛起笑来,“不过说真的也很浪漫。”

我想象那画面,两个恋爱中的人做任何无聊的事都会显得意义非凡,更何况是一起搭着雪国列车,车窗外如同冷酷仙境。哪怕数小时如一刻都是大雪和高树,这件事本身听起来也很浪漫了。

“听起来是。”

“极光呢?怎么样?”

“呵。”她笑了。

他们没有看到半点极光的影子。先是到达的当晚,秦一就发了一夜的烧。然后醒来之后,也全然没有兴致了,两个人四五天都没怎么出过房门。终日在房间里吃饭,做爱。同行的其他游客日日出发去雪原深处,装备繁复,准备充分,然而带回来的也都是落空的信息。也许极光在某种意义上就像神兽一样,也是虚妄不可苛求的。于他们来说,这更像是一场预谋来错过景色的旅行。

在Abisko,H君的热情和精力被过分夸张地挥洒了。他其实已经不再年少,三十多岁的人像是突然回到少年时代。说起来他们两个人都不再年少,秦一也是二十六七岁的人,却像是失去理智一般地,借着这一场遥远的旅行,把在斯德哥尔摩不伦不类的,被憋藏的欲望都趁机一泻千里。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待这么久的时间,久到快觉得不真实了。” 秦一告诉我。

“小时候读村上春树,写相爱的男女在屋内数日不出门,不间断地做爱,像是要做到生命的终结,不管不顾得可怕,感觉好不可思议。”秦一又告诉我。

 “感觉很畅快,又很悲伤。好几次快要到高潮了都莫名其妙大哭起来。像是这个人就要和你撕裂开了,明明是还在身体里面,却感觉极度遥不可及。你懂这种感觉吧?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放肆欢爱的场面,但的确也没有这样剧烈这样戏剧的氛围。” 秦一还告诉我。

我懂。欲望是潜意识,也是真相。“不过只有自己那样做了才觉得是真实吧?”

她点头。

“又或者,H君在那时就已经预感到了之后的别离?”我猜想。

“你是说预感? 我看更像是预谋吧?”秦一冷言。

“不过这次旅行真的很不一样。”过了几分钟的样子,她语气又柔软下来。

事实上,在那场旅行之前,他们的交流仅止于生活日常,因为两个人不在同一个专业领域,便丝毫没有义务性的学术交流需要,而且有点诡异地,他们不约而同地都只关注眼前的生活,不问过去,也不谈将来,秦一不问,H君也对自己的过往绝口不提,说是住到一起,其实也不过是睡觉的时间。他们极大程度地避免精神交流,好像生怕这样便会谁也离不开谁。然而在Abisko的四五天,他们紧紧拥抱,可能是体液制造了虚假的亲密感,也可能是外部世界的极度寒冷下,密闭空间里的个体变得更脆弱,更彼此需要。有人在雪地里交换了心,有人在雪地里交换了身体。他们在Abisko两样都交换了。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给对方讲那么多话。”秦一说,“从小到大的,从远到近的,都讲完了。像是来日再没有机会要讲,像是真正地在谈恋爱。”

“然后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原来有家室。妻子在国内,因为签证问题不能来瑞典,但是后来也没有再要来的打算了,他没有说自己的打算,不过也没有必要对我说什么打算吧。”

“那你的事情呢,他都知道?”

“算吧。他知道我前些年有过抑郁症,你知道我之前去南欧旅行,回来晒不到太阳抑郁了一段,当时男朋友劝我不要读博之类的事情,不过后来慢慢病情就转好了,当然也不是全然因为他,但我想和他的出现有关系吧。”她想了想又说道,“而且,之前和男朋友打电话也没有特别避讳他。”

不过在Abisko的几天,她都一反往常地避讳了。秦一不回男朋友的微信,也不接电话。好像是既然已经委身做了H君在北极之地的爱人,就无法再分身去应对国内的那一位爱人了。直到回到斯德哥尔摩她才联络男友,以生了一场病为由。

“我也说不上来是不是有意的吧。”她说。

“有意什么?向H表决心吗?”我纳闷。

“对吧。毕竟好像不再是炮友关系了,真正像是恋人。”

“不过,在那种迷幻的地方,感觉也会变得不太真实吧。”我突然想要尽可能客观。

“对啊,太不真实了,哪怕他告诉我他已经结婚了这么真实的事情,也挺不真实的。”

过了会,秦一想起来,“有一天夜里,还发着烧,他不在屋里,我起床去厨房拿东西,窗外有积雪,不全黑,远远地好像是看到一群鹿。”

“啊? ”

“不过也可能是拉雪橇的狗队吧。只是体形看起来很轻盈,我感觉更像鹿。回来后告诉H,他也说应该是狗,这个景点不养驯鹿,又说是我发烧不清醒。他不大懂为什么我对群鹿这个意象如此着迷。我说我也不大懂。”

“我们甚至都没有一起看过电影,你相信吗?”秦一动了一下嘴角,像是要发出大笑。

我表现出不敢相信的样子。

“可能最纯粹的炮友关系就应该这样吧。” 她收住了这个笑。问我鹿肉味道如何,吃的方面我们都不算专家,只好不予置评。

“说起来,在北极圈,每天都只能吃鹿肉,餐馆只供应鹿肉和鹿肉丸,不同种类的鹿,相似的做法。”我听得咋舌。


如秦一所言,从北极圈回来后,H君就消失了。

先是不再在公寓出现,秦一以为他是研究室很忙,回家会有些晚,毕竟在去Abisko之前两人关系也没有发展到每天见面那么黏腻。然后是给他发微信,不见回信。刚开始秦一忍不住,装作漫不经心地发问,大抵是“好像有本书落在你那儿了”之类的理由。

“女人总是先沉不住气的。”她突然有点好笑地故作老成道。但就连这样漫不经心的话也没见回。房间依旧没人。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们这样失联了多久?”我用了“失联”这个证据确凿的词。

“四十多天吧。我什么都没有做。”

“然后你做了什么,去找了他?”

“对,我想去来着。”

“可以去他的专业研究室问。”

“我根本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专业。”

我有点瞠目结舌。

一切都很猝不及防。秦一不知道H君的专业和研究所,也不知道他平日里攒的哪些局,虽然想想看,那些局里的人八九不离十也会知道几个,但是贸然去问一句H去哪里了,也是多少很突兀吧。

“也试图问过一个女生,是通常在中国人聚餐群里活跃的一个。我问他H君的消息,但是她好像完全都没有听说过H这个人。”

我突然感觉有点后背发凉,手上的叉呆滞地戳着盘子里的剩菜,变冷的鹿肉味道变得有点恶心起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秦一讲故事的这一部分,此前只知道她有一个爱人离开,从未料想过这个爱人可能不曾存在。

过了饭点,放眼望去,清冷的餐厅里看着更冷清了。

“你当时会觉得害怕吗?”我忍不住问她,其实想说的是,听闻这话的我现在有点怕。

秦一木然摇头。事发这么久,再度谈起,她的知觉震惊显然不如当时。

“会不会,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我小心斟酌词语。

“你是不相信我?”她突然有点激动。

我抬头正对着秦一的眼睛,摇了摇头。“不是。”

“真的,你看,他微信还在这。”

我接过来手机,看到一个模糊的头像。点进去朋友圈也只是寥寥转发的几篇文章——秦一在用这些虚拟数据来给我描述一个她消失的爱人。

“我后来也拼命回想关于他的细节。”她说。

“对啊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消失的。”

“他微信还在我好友列表里,他没有删我,他蓝莓味的七星我这里还有半条。甚至去公寓物业也问了,他根本都没有办理过退宿。”

“可能就是有急事回国了吧。”

“我也想过。但当时任何合理的理由都会变成风声鹤唳。现在想想,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但也都无意义了。”


“不过说起来,上个冬天,就H君走后,学校里像是一只鹿都没有再见到了。”

“你就是那时候对鹿开始感兴趣的?”我注意到秦一一再提起的鹿。

“对啊 ,好像突然一切都串联起来。我唯一见过一次鹿群出动是因为他出现,和他一起去Abisko也似曾见到,虽然他不承认。”

“你知道,我又想说共时性了。”

秦一不理睬我的话,继续说道:“你知道,有一些大型食草类哺乳动物会用很激烈的方式对捕食者或人类作出反应。它们在觉察到危险时会变得神经紧张,动作敏捷,并且照例立即逃走。因为太容易紧张所以难以圈养。如果把它们关在围栏里,它们也可能惊恐不安,不是被吓死,就是为了逃生在围栏上撞死……鹿就是这样。”

她又说:“鹿是群居动物,但并没有分明的等级界限,所以在本能上并没有准备把任何占支配地位的领袖牢记在心,更不要说会把人记在心上。”

听起来如此薄情,我已经分不清她是在说H君还是在说鹿群。

秦一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你不是喜欢文学吗?黄庭坚写过一首诗,里边用了一个典故,典故的故事叫《焦鹿梦》。讲一个人在郊外射猎了一只鹿,唯恐别人与他争抢,把鹿藏了起来,但后来忘了藏鹿的所在,就说这是一场梦。有人听后去找到了鹿,但别的人告诉这个人,‘你大概是梦见砍柴的人打死一只鹿吧?难道真有那个砍柴的人吗?现在你真的得到了一只鹿,恐怕你做的梦是真的吧?’ ”

“所以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其实很难分清?你想说的是这个?”

“你看,国人早在荣格之前就想说共时性这回事了吧。”这一次我们都笑了。


我想起来黄庭坚的诗句是:“此身天地一蘧庐,世事消磨绿鬓疏。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是的,时空之中,万物本质上仓促虚无,诗文的另一典籍出处是,严重的虚无主义者庄子对颜回说,“且汝梦为鸟而厉乎天,梦为鱼而没于渊。”他梦蝶梦鸟梦鱼,人似乎可以变成时间的任意存在。

鹿作为奇珍的象征,最初由一人偶然得到,却迅速轮转他人之手,又多次以梦的形式呈现,而连最终得到鹿的人都不知是否在做梦。H君是否真的存在,以怎样的形式存在,恐怕连秦一自己也无从得知,更没有办法给我证实。

“我想,可能所有的事物从一开始便注定会在另外的时空中失却,以未可知的存在形式,我们作为孤单的人类个体,能够真实感知的也只有彼此交合的点状的现在,什么是线性或者平面的完整人生呢?可能根本不存在吧。”我忍不住长篇阔论慨然。

“也许吧。”秦一示意侍应生买单。

“说起来也不过是很短的一个冬天。”她喝了一口水,对我说,“却像是梦一样”,又像告诉她自己。


(封面图来自插画师九个妖)

责任编辑:金子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