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这种超能力,让我自由而快乐。

不爱是种超能力

作者/苏更生

诺顿,你好呀。地球又自转了几圈,时间过去了。那天我在万米高空上,盯着延绵的云层,哗,好大。我看了看地图,却发现原来地球也不是很大呀,飞来飞去都快绕了地球一周。可是即便绕了一周,又一周,但这世界上,我没去过的地方还有很多。

最近我又开始做噩梦,惊恐地醒来发现自己在陌生的酒店。这里冷气机轰鸣,窗外是海,海离我很近。偶尔我会想,海看起来很大,天空也是这样,但或许并不是因为它们太大,而是因为人类太小吧。

可是我有时走在街头,看着四周耸立的高楼,却觉得人类很了不起,在弹丸似的岛屿上修建了无数建筑。诺顿先生,我总是对建筑很着迷,它们是时间的艺术。每个时代的建筑都带着时间的印记,有的时代浮夸,有的时代朴素,有的时代简洁,时间通过建筑留下了痕迹。走在它们身边,不得不对人产生敬畏。人生一世,不过百年,却试图留下永恒,痴人说梦,真是动人。

生命也是这样的吧,企图接近不可能,触碰不可知,表达不可言说,重要的并不是结果如何,而是奋力的姿态。甚至奋力到了可笑的程度,可是我还是觉得这一切都很动人。海虽然很大,但是它只是重复创造了浪花,天空也很大,但是云朵即刻烟散。诺顿先生,你是导演,也是演员,说起来当然也是艺术家。你也喜欢永恒超过片刻吧。只是我们的永恒对宇宙而言,也只是片刻,但我们还是在苦苦地追求它,不是吗?

春天很快就要来了呢,诺顿先生。虽然季节年年都在更替,可是春天就是让人感觉更亲切。比起冬天来,春天可爱很多。我脱下厚重的外套,穿上新买的衣服和鞋子,轻快地走上街。新的一年真的开始啦,只有春天到来时,这种感觉才格外真切。有天我坐了很久的夜行巴士,从寒冷的地方坐到温暖的地方。车外一片漆黑,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我打开车窗,吹了吹风。春天了,风湿润而柔和,真的很不一样。

诺顿先生,我在那些噩梦里,又见到了已经忘记的人。那天睡前,我看到有个作家写的一段话,大意是说,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以为自己可以朝前走,甩开所有,故人旧事都抛在脑后,以为费不费力就可以忘掉一切。但这只是因为太年轻,等到老了,那一切都会回到身边。

我实在被这句话吓坏了,或许是因为我还年轻,但是那天晚上,我回到梦里,故人旧事确实又回到了身旁。我住的离海太近了,近得就像海在我耳边叹息。我和海一样,也叹了一口气。

诺顿先生,我总是觉得不爱比爱更持久。在我们的人生里,我们不爱的时间比爱的时间更长。大多时候我们都只是孑然一身,即便有人陪着,也仍然感受不到丝毫爱意,只是不管不顾地生活着。

你看,不爱是种超能力,比爱更有力量,是不是这样?

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现在我时常一个人呆着,吃饭睡觉看书,散步追剧晒太阳,有了开心的事,不着急与人分享,遇到了悲伤的事,也不想跟人倾诉,我并不需要什么。不爱这种超能力,让我自由而快乐。当你对世界没有所求的时候,总是会开心很多。

我在梦里又回到了以前常走的那条马路。一条很普通的街边马路,天桥横跨在上,路上有店铺,有商行,马路沉默地听着往来汽车喇叭的回响。可能是十年前吧,因为有事,每天早上路过这条路时我都会匆匆跑过。或许是天桥遮住了阳光,也或许是植物过于茂盛而显得恐惧。我像是逃亡一样跑过这条街道。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城市,再也没有回到过那条街旁。

可是就在那个晚上,我又站立在了街口。诺顿先生,那时候的我,还没有这种超能力。我慌张逃避地并不是那条街,而是一个人的仓皇。我总是想要找到某个人、某件事或某个地方,让我觉得安全。可是时间过去了很久,我依然没有找到呢,诺顿先生。唯一的区别是,我已经不再需要安全了。

不爱最安全,你也知道是这样,对吗?此刻,巨大的云朵,冷气机和疾驰而过的轿车都在提醒,我永远都不会再回到那条街上了。即便噩梦来袭,我依然可以醒过来,在宽大的床上翻个身,继续睡过去。

即便带着噩梦,人还是可以向前走的。没有人许诺过前方一定会更好,但是诺顿先生,人类太渺小了,我们只能向前,不能后退,不能效仿大海周而复始。即便往事反复侵袭,也只能在醒过来的时刻提醒自己——春天就快到了,而你已经拥有了超人的力量。

Don't Panic,我们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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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更生

责任编辑:金子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