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都一样,这个世界上谁又比谁高尚?

萤火微光

作者/庄晓

世界小得像一条街的布景,我们相遇了,你点点头,省略了所有的往事,省略了问候。也许欢乐只是一个过程,一切都已经结束。

——北岛

吴莉莉从工厂大门走出来,闷热的初夏夜她还保守地穿着春秋厂服,衣服厚重而油腻。大多数女工这厂服可能几个月才洗一次,从米白色穿成灰土色然后还给仓管,回故乡或者嫁个城里人就是这些工厂姑娘最后的归宿。

但吴莉莉还是有些不同,她不像那些女孩离开厂子大门就迫不及待脱下工衣,紧身T恤勾勒出性感完美的线条,领口低到不忍直视。如果没有厂服和各种制度,不知道这个两万人的工厂每天要爆出多少案件与丑闻来。制度包括裙子不能短于膝盖以上十公分,不过保安遇到短裙女孩也只敢斜眼睥睨,并不敢真的拿尺子去量,也不会有人去管你厂服里面穿的到底是什么。而且制度再严苛也仅限于工厂内部,出了这道大门,飞蛾就会变成蝴蝶,年轻女孩子们的荷尔蒙在夜色的笼罩下芬芳扑鼻。

年轻姑娘们脱下厂服,亲昵地挽着男朋友的手去吃一碗凉皮或者麻辣烫,然后欢喜地向城中村最便宜的出租房走去。在这里只要200块就能租到一个潮湿阴暗的单间,水泥地板,墙壁渗水,天花板上一盏昏黄的灯,飞蛾在灯光下飞来飞去,只消用力跺上一脚这房间好像就能四处掉下东西来。但这样的环境并不妨碍钢丝床上的做爱和呻吟,年轻的肉体是如此光洁而美丽,糊了大半的镜子在灯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彩。很多年轻女孩真的就像蝴蝶一样美丽,她们甚至不满18周岁。

她依旧穿着厚重的工作服,空气闷热而潮湿,身上也跟着湿漉漉的很不舒服,工作服下面是一件花边蕾丝短袖,这件衣服还是李玉芬硬塞给她的。她羞耻地想为什么没有穿那件黑色的长袖T恤,这样她就可以把厂服脱下来了。

离工厂一公里左右有家民营医院,医院很干净,护士年轻而漂亮。医院斜对面是家会所,白天大门紧闭,夜晚灯火通明,传说护士们下班脱下制服后,多数都会直接奔赴会所,换上性感的套装继续上班。白天她们是温柔可爱的救护天使,夜晚也是,她们张开白花花的大腿拯救堕落的人生,帮助那些真正有需要的人,顺便赚取适当合理的报酬。绽放在她们脸上的笑容纯真无瑕,这世界如此美好。

吴莉莉到底想要什么?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床下箱子底部压着她的画笔和素描本,那是她最珍贵的宝藏。高中时吴莉莉曾经学过两年绘画,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通过艺考读一所专业美术学院,然后成为一个画家。要不是父亲那年务工摔断了腿,母亲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和年幼的弟妹,叹着气对吴莉莉哀求道:“要不咱不读了吧,你考上了我们也供不上,你是家里老大,早些出去赚钱也好。”

吴莉莉高三辍学,绘画学习也戛然而止,那段时间她替家里收割小麦,看着同学们意气风发地走向高考考场,她沉默地在麦田里挥汗如雨,麦芒刺伤了她的胳膊和脸,没有遮挡的她晒得像块黑炭。她感到自闭即将窒息,她藏起了所有画笔,无数次她梦见自己就像一块玻璃从高处落下,碎了一地。

高考结束后吴莉莉独自一人离乡,何其有幸曾在一家画廊里当过两个月销售员。白天售画,晚上睡在画廊里临摹,那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但是画廊经营不善,店主决定转让后出国,吴莉莉也只好另谋生计。还记得那天收拾画廊,店主意外发现了几幅吴莉莉的画,他看了半天画又看着吴莉莉,吴莉莉紧张地直绞手,半晌,店主仿佛喃喃自语道:“你其实很有天赋。”

店主送给吴莉莉一幅山水图,但是那幅画太大了,辗转之间吴莉莉将它送给了楼下超市的小老板,作为回赠老板给了她几包卫生巾。

吴莉莉现在和李玉芬一同租住在城中村,这几年物价房价飞涨,就连这破落潮湿的出租屋租金都翻了一番,只是工资多久才能翻上一番?五年,十年?吴莉莉不敢想。她现在是电子厂的一名工人,22岁的她和里面的上万名员工毫无两样。她已经熬过了最初的困难时期,刚来的时候组长天天骂她,一口一个“他妈的”让她愤怒至极,现在好多了,她检验的速度快了不少,新人一批批进来,组长的谩骂也转移了阵线。

不过吴莉莉还是会经常走神,有时候实在累了,就靠着机台休息一会儿,机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像飘在云端。中午时分食堂里挤满了人,楼道里到处是打着彩色耳钉的年轻女孩和稚气未脱的抽着烟的男生,有几个男孩用猥琐的眼神打量着那些打扮夸张的姑娘,嘴里叼一根一块钱的冰棒。女孩们毫不在乎地走过去,不忘将胸罩故意往上托一把。她们年轻无畏,两周前有关公厕里遗弃死婴的新闻报道对她们并不成熟的思想毫无冲击。

吴莉莉有时候也会冷漠地想:其实我们都一样,这个世界上谁又比谁高尚?是不是有梦的人更高尚?

李玉芬就属于没有梦想的人,她甚至连节操都没有。她有家庭,老公是瘸子,带着两个孩子在老家,李玉芬独自出来打工供孩子读书。李玉芬和吴莉莉一个车间,为了节约房租和吴莉莉一起住。白天她和吴莉莉一样是车间检验员,是车间所有人的玉芬姐,晚上她只是某些人的玉芬姐,“玉玉生芬”,某些人也不一定相同,吴莉莉就不止一次在楼下碰到来找她的陌生脸孔。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有一次李玉芬问吴莉莉,她正在对镜梳妆,即将四十岁的年纪加上农村出生工厂操劳,看上去委实不算年轻,但她还是认真地把粉底一遍遍地往脸上搽。“有时候他们给我钱,有时候我给他们钱。”李玉芬转过脸来苍白地笑笑,猩红的嘴唇在灯光下看着有些瘆人。“我不在乎,我就是寂寞。”

“我十五岁就结婚,我爸妈把我卖给了一个比我大十二岁的瘸子,就为了我哥的结婚彩礼。”

李玉芬转身看着吴莉莉:“我以前还写过诗呢,我读给你听。”

“无数次在腐烂沼泽地里苦苦挣扎的时候,我所求的不过是黑暗密林里的萤火微光。”

“是不是很傻?”李玉芬笑了,她的牙齿蜡黄,穿着一件廉价的雪纺连衣裙,领口处乳沟外露,但是明显看得出哺育过两个孩子的她乳房已经深深塌陷。

走出门口的时候李玉芬突然又回过头来,一脸认真地看着吴莉莉道:“我总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她凄清地笑,一种雾蒙蒙的感觉袭上吴莉莉的心头。

是夜吴莉莉做了两个梦,一是那年高考季,她一个人坐在学校对面的芦苇荡里发呆,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睡着了,当她醒来躺在芦苇荡中睁开眼睛,天空中有微弱的星光点点,她起身的动静了弄响了周围,于是一大片萤火虫飞出来,带着亮晶晶的萤火,这景象如此漂亮,她竟是看得有些痴了。她伸出手去,却连一只都没有捉到,萤火虫忽明忽暗越飞越远,像她飘忽不定的心情,她觉得青春和梦就这样随着河水漂走了。

第二个梦是20岁的时候,她在东莞一家苗圃打工。她非常喜欢植物,为能找到这样的工作感到兴奋。她特别勤奋,认真学习,幻想自己有天也能成为一名园艺师,拥有自己的苗圃和花园,种满喜欢的植物和花卉,再把它们画出来。也就是在那里她认识了男生林军,林军是名大学生,很快被吴莉莉忧郁而羞涩的气质吸引。两人互有好感,林军开始追求她,吴莉莉没有拒绝,在她生日那天林军为她单独庆生,两人都喝了点酒,去了林军的住处,情到浓时自然而然发生了关系。

吴莉莉不是小孩子了,她当然想过会发生些什么,开始她忐忑恐惧,毕竟没有经验而且是第一次。但她实在太喜欢林军了,林军受过正规大学教育,琴棋书画都沾一点,还写得一首好诗,嗓音又好,典型文艺男青年,性格阳光健康,总之他身上有着吴莉莉所有向往的东西,所以她毫无抵抗力。但让她始料未及的是,事情结束后林军对着床单上的斑驳震惊了,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吼道:“这是什么?”

“你是处女?处女出来玩什么啊!”他的表情狰狞而恐惧,话语已经出卖了他。

“玩?”吴莉莉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她实在不能理解这个字的涵义,她知道林军大学时期交过女朋友她也并不介意,她介意的甚至不是自己的身体,她只是不能理解:你情我愿,这难道不是爱情?

吴莉莉睁眼直到天明,手腕上都是指甲的抓痕。林军半夜出去买烟后一直未归,吴莉莉甚至以为他不会再回来。

林军回来时已是天明,他双眼红肿酒气扑鼻,他用手抱着头坐在床边,声音嘶哑。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为什么是‘对不起’?为什么不是‘你爱我’?”吴莉莉在心里问,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我们认识时间也不长,开始我以为你和我一样,但我不知道你连高中都没毕业。我是挺喜欢你,可是……”

“可是什么?”吴莉莉艰难地开口,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自己还什么都不是。”

“我其实很不甘心,同学出来后都比我混得好,可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对不起莉莉,也许我就是压力太大了。”

林军发给吴莉莉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我要去上海了。”

吴莉莉忘不了他,她可能穷其一生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不喜欢处女。明明那是她仅有的最珍贵的东西。以及林军说过的那句话:“你只是喜欢我这样的人,你不是喜欢我。”喜欢就是喜欢,怎么叫喜欢这样的人?吴莉莉不明白。

凌晨两点醒来,才睡了三个小时,可她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她知道那两个梦其实是往事,她觉得很累。李玉芬看来不到天明不会回来,吴莉莉的眼前仍旧雾蒙蒙的,可能最近频繁加班导致。吴莉莉想起了李玉芬的那句话:黑暗中的萤火微光——她觉得自己也常常有这种感觉,深陷沼泽无法自拔,只期待有束光能指引她走向光明。

林军去上海后,吴莉莉也离开了东莞,她不想再留在那片伤心地。辗转几个城市,她再也没那么幸运地找到画廊或者苗圃的工作,迫于生计她只好进了工厂。工厂职工平均年龄不足20岁,多数从遥远的中专学校分配过来,那些孩子一面期待着明天与未来,一面一头扎进流水线,6天12小时的重复工作,不分白天与黑夜。

第二天,李玉芬没上班也没请假,组长嘲弄地对吴莉莉说:“怎么,和哪个男人跑了?”到晚上还是不见李玉芬回来,吴莉莉有些担心,又想起她说过的话:“如果哪天我能傍上有钱人,说不定我就不回去了。”她说的回去是回老家,有瘸子丈夫和两个孩子的地方。吴莉莉也曾试探性问过:“你会不会想念两个孩子?”

“会啊,当然会。可是人各有生活,他们会有他们的,我也要为了自己而活。”李玉芬只有小学文凭,但说起话来就像诗一样,难怪那么多男人被她吸引,她想,有些女人并不漂亮,但身上就是有股那么子气息,你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听她说话,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到第三个晚上,吴莉莉坐不住了,李玉芬的衣服箱子都还在,包括抽屉里的身份证,她总不至于连身份证都不要了。吴莉莉尝试给她打电话发消息,都没有回应,想起她出门前的表情,吴莉莉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打开抽屉看到了李玉芬一家的照片,她搂着两个孩子笑容温暖明媚,瘸子努力站直身体用手臂环着她,这么看来瘸子说不定也是个不错的男人。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吴莉莉纠结着要不要报警时,手机上弹出一条新闻:今日凌晨在城南沿河的郊区灌木丛中发现了一具女尸,上身赤裸,疑似遭到性侵后头部被人用钝器连续击打身亡,尸体附近的包中有胸牌显示死者身份为某电子厂女工。

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见了。

吴莉莉跟组长和工厂的HR经理一起去派出所,她没敢去看尸体,凭着李玉芬的包和雪纺裙勉强确认了。HR经理与派出所交涉:“她之前的确是我们工厂女工,但是三天前已经提出了离职,你看这是她的离职申请单,上面有她的签名。所以她和我们已经没关系,再者出事是下班时间,我们不可能去干涉员工的私生活。不过作为人道主义,我们可以通知她的家人。”

HR经理的声音冰冷生硬,没有一点温度,可能每天要和两万人打交道,是谁也会变成这样。只是死了一名女工而已,检验科不会停下,工厂也不会倒闭,只要她不是死在工厂,那就和工厂毫无关联。人死了,再招一个就是,招一名合格的厂长多难,招一名女工,这世界满大街都是。

李玉芬的瘸子丈夫来出租屋收拾东西,右腿跛着,有很明显的残疾,他应该有50岁了,但看起来完全不像,事实上他皮肤白皙棱角分明,一双浓眉大眼炯炯有神,若非残疾他应该是个不错的男人。在他对吴莉莉说“谢谢你,再见”的时候,吴莉莉飞快打开抽屉,把那张全家福递给了他,他拿着照片久久沉默着,半晌才哽咽着说了句:“是我害了她,不该让她来这里打工。”眼泪顺着他的眼眶流下,吴莉莉能看到他握着箱子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现在屋子空了,这里过去都是李玉芬的东西,各种衣服、化妆品和廉价香水,吴莉莉几乎什么都没有。她一向是个对生命比较冷漠的人,她信奉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过着清教徒一般的生活。人终有一死,吴莉莉总觉得自己漂泊在外,说不定哪天就出事了。她一向认为自己对生命看得很淡,然而现在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李玉芬出事,她觉得害怕又难过。虽然交集并不多,她们又是完全不同的人,她难受的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而且是以这么一种狗血的方式,生活有时候真的是一摊狗血。

这时手机响起来,竟是组长打来的,组长说心里很难受,想找吴莉莉聊聊,吴莉莉犹豫了一下同意了。事实上最近组长对吴莉莉还算不错,甚至那天私下里偷偷塞给她一支玫瑰。打心里吴莉莉并不讨厌他,也知道他对自己的意思,她只是没有想好,她还没能从上一次爱情的创伤里走出来。

两人在附近的大排档要了几听啤酒和烧烤,烤串没怎么吃,酒却喝得又急又凶猛。吴莉莉从不喝酒,但在组长的怂恿下也跟着喝了一听。夜深了,组长提出送吴莉莉回家,想到最近的种种不太平,出于安全考虑的吴莉莉没有拒绝。一路到了楼下,组长还要送她上楼,吴莉莉开始不安起来。她想了很多理由,最后借口道:“你先回去吧,我忘了带钥匙,去隔壁家借宿。”说着就真的向隔壁走去。

楼道里幽黑冗长,组长看着吴莉莉的背影,突然一把将她拉到一个黑暗的角落,嘴唇紧跟着凑上来,同时开始用手在吴莉莉身上乱摸。吴莉莉惊慌失措的同时,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刺着生疼,好像有千疮百孔都在那一刻被撕开。也是在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愚蠢至极,她期待的那些浪漫爱情原来根本就不存在,也从来没有存在过。绝望和悲哀占据了她的整个身体,她仿佛看见了李玉芬死亡前最后挣扎的场景,而她所有的期待也不过是一缕萤火微光。

有那么一阵子吴莉莉以为自己看见光了,她试图伸出手去,但是又被按住了。组长看着她不再挣扎,得意洋洋笑着在她耳边道:“花都收了,你装什么呢?”

吴莉莉没有作声,她满脑子想着,不知道被强暴的感觉和爱情的感觉又会有什么不一样。

楼道里突然有人冲上来,灯光明晃晃的很刺眼,制服上的徽章也很晃眼。这个晚上,警察在这个破旧的楼房里抓获两个贩毒的小伙子,一个23岁,一个19岁,同时撞破一起“强奸未遂”案。组长被带走前哭着跪在吴莉莉面前,抱着她的腿,眼泪和鼻涕都沾到她的裤腿上,他哭丧着脸乞求吴莉莉让她做证,他没有强迫她,她是自愿,但是吴莉莉转过脸去,全程没有说话。

警察在组长的手机里发现大量猥琐低级的成人视频和图片,并且有不少工厂漂亮女工各角度的偷拍隐私照,组长最终获刑,而吴莉莉也离开了这个两万人的工厂,离开了这座城市。

五年后,吴莉莉生活在一个小城,距离家乡依旧遥远得可怕,但她已经不再孤单。自从五年前离开家乡,她就没有想过要回去。

河边风飒飒,吴莉莉丝毫不觉得冷,这五年来她为了生活辗转奔波,最终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男人是一家绘画培训机构的校长,吴莉莉在里面担任培训师,专门教一些小孩子画画。男人离异是因为前妻抛下了自闭症的双胞胎而离开了家庭。也许吴莉莉和男人之间也并没有爱情,但她却觉得找到了生命中想要的平和,稳定的家庭,热爱的工作,还有一对可爱的孩子。

前不久,吴莉莉出差去上海采购培训中心所需的颜料,意外邂逅林军。世界有时候是个平行轨道,有些人一旦分别此生都不会相遇,而缘分有时候偏偏又如此奇妙。但吴莉莉心中此刻却异常的平静,没有恨也没有纠葛。惊讶的是林军,他已早生华发,也许是为了生计,也许是因为上海的房价,总之生活应该没有他想象中的容易与美好。他惊讶于吴莉莉的平和与美丽,她看起来落落大方,自信阳光,与五年前的羞涩腼腆大不相同,更具魅力,却不会问她这五年来发生了什么,自他离开后她过得好不好。最终他们也只是浅浅地打了个招呼。

吴莉莉走出批发市场,天朗气清一片晴好,近来她已很少做梦,但那片星星点点的萤火微光还是会时常浮现在脑海中。抬头仰望天空,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话:“阳光聚散,我们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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