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通常会说,冬天会过去的。但有一个确凿的事实也常被忽略:冬天会再来的。

这么冷的冬天,救救孩子吧

作者/金子棋

冬天,想要加入阿拉斯加棕熊的行列

文|金子棋

家里空调坏了,这些天,我活得像个古人。

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起来,前前后后贴满穿越时空的暖宝宝,秋衣秋裤两个色都往身上套,一层毛衣,一层棉背心,一件从头包到脚的羽绒服,羊毛袜子套两双,颜色花样不重要,保暖就好。手里握着搪瓷杯,热茶不断。

想要呼唤修空调的师傅,可是拿起手机,最终总是做起了别的,看八卦新闻或者和朋友八卦身边人。去搜索一个修空调师傅的电话,其实只要花三分钟,也许一分钟,就能找到这样一家专门修家电的公司,打电话预约上门,房间里就会重新变得干燥而暖和。

而我却执意被这冬天真实地包裹着,不想从这冰冷里逃出来。

也不是没想过逃出来,但想到的每个点子,都似乎与我无关。比如在房间正中央烧一把火、把家具店里所有的棉被都盖在身上,或者嫁去北方。

我对待冬天的态度,就像我对待生活一样。

我沉湎于冰冷和痛苦之中,自己演戏给自己看,假装自己被冬天打败了,给自己装点一个新的不能勇敢的理由。

虽然我没有寻常人类的烦恼,但我也有烦恼,只是很虚无缥缈。

每次被问到你将来的打算是什么,我总是很不好意思开口,我觉得理想是一个很私密的事情,不是摆在嘴上喊的口号。可是现在大部分能“成功”的人都跟我相反,一定要把梦想挂在嘴上,要向全世界叫嚣:

“我们要做全陆家嘴最赚钱的金融公司。”

“我们要做全上海流量最顶级的公号。”

“我要给一亿中国少女造梦。”

“我要做全世界最爱你的人。”

一点点害怕自己做不到的惶恐都没有。对梦想不抱有敬畏的人,不配拥有梦想。因为梦想对他们来说只是虚晃一枪,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标签,是获取别人信任的谎言。等拉到了投资,再把自己包装成矜矜业业工作狂人,年纪轻轻,资产过亿,背地里把投资人的钱赔个精光。

人为什么要拼命地把自己伪装成别人?

我对这样的现状非常恼火,恼火到甘愿挨着冻,在冰冷的空气里思考为什么现实总是让我失望。

其实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有点羡慕那些为每天没有早点起床,没有少吃一点,没有跑5公里而烦恼的朋友了。因为他们的烦恼随时随地都能被解决,而我只能瑟瑟发抖着生闷气。

如果冬天还有什么能拯救我,大概就是放一把大火把人们的虚伪烧光吧。


过冬指南

文|卫天成

1

明天上海的温度是7℃-15℃。当被询问明天天气,你可能会习惯地说,明天15℃。如果只看到天气预报的最高温度,并误以为这就是一整天的气温,那么挨冻就难免。

就像不要把那些幸福温暖的高光时刻误以为是你全部的人生。

2

某年冬天,学校宿舍接连出现过数起事故,引发事故的是电热水壶,取暖器,电热毯……甚至有同学因使用暖宝宝造成低温灼伤,也有同学因为在寝室张罗了一桌火锅被记了大过。

那些貌似能带来温暖的事物,往往比寒冬蕴藏着更多危险。

3

今年度过了一个漫长而罕见的秋天。刚入12月的时候,气温暖和到仍然可以穿着一件单衣出门。上周末,却突然下起了上海的第一场雪。在这场雪之前的前一周里,是气温的骤降,连绵的阴雨,枯枝败叶,瑟瑟发抖的人们。没有一点过渡,冬天是这样突然降临的。猝不及防地,就会被凛冬的气氛裹挟、席卷。

正如史塔克家族的族语是“凛冬将至”,非常警醒,教人时刻做好准备。因为更常发生的是,凛冬忽至。

寒冬终究是不可抗力。哪里都有突如其来的寒冬。

4

冬天是常态。从前觉得再难熬过的冬天,如今回首去看,也可以只轻描淡写地用“度过”而已。

是寒冬赋予我们过冬的能力。

5

人们通常会说,冬天会过去的。但有一个确凿的事实也常被忽略:冬天会再来的。

这句话也同样也适用于春天。但这并没有什么可令人高兴的。

6

风雪正紧,那么蜷缩身体,减少与冬天的接触面积。


昨天飞走了心爱的气球

文|阿芙拉

Dear W,

别来无恙吗?你一定不知道一种叫做恙的虫子吧,《风俗通》是这么写的:“恙,毒虫也,喜伤人。古人草居露宿,故相劳问,必曰无恙。”几年前疑似被这种小虫子咬伤之后,我就变得喜欢问别人是否别来无恙了,为了可以像现在这样小小地卖弄一番。

不过冬天是不太会被恙虫咬的,那么我就暂且认为你别来无恙吧。

第一次在冬天认识你时,我在足够的热度里连续生活了20个月,突如其来的湿冷令人措手不及。我总是要从城市这头去那头,你总是从城市的那头去这头,我们会在列车交汇的站下来,给手机充一会儿电,分享背包里翻找出来的小零食,说上几句话,然后踏上相反方向的车。你一定也不知道,那时的我是这样在陌生的城市被你温暖。

到那一季的草莓全面上市的时候,天气还是没有回温。我递给在忙的你一颗洗好的草莓,你说自己手脏,我以为你想待会儿再吃,你却自然而然地弯下来,从我的手心把草莓咬走,我迅速收回手,而你的嘴唇轻轻触碰过的掌心无处可藏。

我想当时的你肯定是故意的,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当想起左手掌心的那一丝温热,我还是会让自己毫不犹豫地爱上你。那么你是怎么爱上我的呢?是那一次吧,你在深夜的街头瑟瑟发抖地等我,我们同路回家,分别前没有多说话,后来你从自己深色的毛衣上捡到一根颜色奇怪的我的头发,你一定就是在舍不得扔掉它的时候爱上我的吧。

我的回忆好像总是和冬天有关。我会给你讲北京的冬天,墙角一小排暖气片,给你讲我们在宿舍里热到穿着吊带和内裤走来走去,傍晚拎着小篮子去洗澡,一钻进冷风,湿漉漉的头发就结成硬块。我也给你讲过高原的冬天,明朗,干燥,停满了一路从西伯利亚飞去越冬的红嘴鸥的滇池和洱海,我带你去喜欢的老院子吃东西,你坐在我身边烤太阳,像一个真正的本地人眯着眼。

你身上却有整个江南的夏天,你跟我说起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屋檐上滴下来的雨水和屋后沙沙作响的竹叶,我想起你,会想起我们驱车经过静谧的水库,我可以看见你在那里钓起过许多小鱼,想起做油焖笋的热锅滋滋作响,你喜欢的饱满的杨梅放了一整夜,散发出微微的酒味,还有新鲜的年糕捏在手里柔软的触感。

还记得你带我去听朴树演唱会那一次吗,我们在盛夏回到你熟悉的城市,你拉着我走在街上,给我介绍哪里是你刚学会开车时跟别人剐蹭的地方,走着走着,你用方言模仿起知了重复的叫声,你在夏天走路的时候总是这样,我必须很努力才没有笑你,我可爱的男孩。

那天晚上,我从《空帆船》的前奏开始,一直哭到一度因为全场大合唱的失控而中断的《平凡之路》。你心疼却无措,你不知道我并不伤心,而是因为爱着易碎的,骄傲的,不会老去的我的男孩。

后来你登上那一趟演唱会结束后的列车了吗,它本该载着我们路过高山,路过湖泊,路过森林,开进下一个冬天。还是你像梦中那个在路边的花园里哭泣的小孩,因为飞走了心爱的气球,所以在茫茫的旅途徘徊。

从那以后好像过去了很久,你走累了吗,你可曾找到,请告诉我。那只气球。

Afra


我什么也不会

文|梁莹

下午三四点是人最困倦的时候,距离午饭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暂时还看不到下班的希望。总会让我想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个意义并不是太积极的俗语。办公室里的暖气使人昏昏沉沉,想趴桌子小憩,又因为衣服厚重而睡得不太舒服。

这时候你发来的消息可以驱散这种不上不下的阴霾。

你问我,吃火锅吗?

不是在火锅店把一堆堆食材扔进锅里,以其他食客的说话声为背景音乐,吃到扶墙出门的大快朵颐。是在学生寝室关上大厅和房间门,将满满当当的行李箱顶在门后,用一个小功率电煮锅等上十分钟才能把水烧开,边吃边分神听查寝阿姨脚步声和钥匙声,听到钥匙响动立马把插头拔掉将电煮锅藏在阳台,假装食物的味道来自外卖的偷偷摸摸。如果钥匙声是来自归来的室友,我们虚惊一场的同时,也不免要责怪她一番。

我们在不同的地方实习,你下班比我早,食材总是由你来张罗。我刚踏入地铁站,你说,我已经回到啦。我路程过半,你说,菜已经洗好切好,就等你啦。我在晚高峰的地铁里一站一站地倒数,从18倒数到0。冷风灌入我自以为已经全副武装了的身体,我踩在没来得及清理的脏雪上,想走得更快些,另一方面又想着,若是不小心摔了,会有点狼狈吧。

我敲开你寝室门的时候,你总能正好煮开一锅。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你对时间的把握总是那么准确。我们的饮食习惯并无太多相似之处,我不喜欢葱姜蒜,你要切上满满一碗;我从不蘸酱,你无酱不欢;我喜欢筷子一碰就会碎开的土豆,你说吃那么软的东西,没意思。但你照顾我,甚至依着我。

通常,我碗里的食物还剩一半,新一轮煮好的菜和肉已经夹了进来。我说慢点,我吃不完。你说,没有办法,喜欢一个人就是会不由自主地想给她吃东西,总是要给她夹菜,控制不住。可能我得推脱五次,你才会相信我真的已经吃饱。然后你又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变戏法般拿出水果和零食,说你吃不完。我问吃不完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你说是为了分给我。好像那段时间我吃掉了你的大部分水果和零食,临走前所有的衣服口袋总会被你塞满。

准备要洗碗的我被你拦住,你说:“算了吧,一看你这个人,就知道你什么也不会。”我没有反驳,一来确实如此,二来,冬天的水这么凉,洗个碗确实不是太享受的事,我也就自私地乐得清闲了。

一年后的现在,我把火锅底料倒进煮开了的水,因为动作太大被底料溅了一身。我不知道原来肉是需要先解冻,也不知道洗碗之前先用温水泡一下会更好洗。我可能花了二十分钟也可能花了半个小时把碗洗好,突然想起你那句话。

“一看你这个人,就知道你什么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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