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机器,我们不是为了正确才存在。

只属于你的天空

作者/苏更生

诺顿,你好呀。我最近实在睡得太多了,多到一天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在沉沉昏睡,不理世事。这对成年人来说,是种难得的奢侈,对我来说,却是一种逃避,某种负担。我又住进了黑暗里,在漫长的睡眠里,等待真正醒来的那一刻。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耐心,但其实我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春天总让人充满期待,又充满失落。我的急躁在这个季节里格外明显,为自己增添了负担。有时候期待太迫切,会让人失去平衡,变得难以控制。诺顿先生,我觉得这不好。这季节依然不够暖和,时间还是不对。在某个时刻,发现自己和生活都没有变化,确实容易让人沮丧。这也没有关系。


在梦里我走了许多路,醒来依然在原地。这像是一个隐喻,生而徒劳,如梦如幻。可是我还想在黑暗里多呆一会。在都市生活里,似乎一切都在迫不及待地离开原地,如果没有变化,几乎可以看作是种失败。这个道理我明白,可是人不能永远前进,对吗?毕竟我们不是机器,我们不是为了正确才存在。有时候在梦里我会问,我们到底为什么存在?


没有人回答。因为存在本身就在这里。有时候我想,不管是留在原地,或者身处黑暗,都是一段经历,不要那么紧张,一切都会过去。但是诺顿先生,我们无法用局外人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人生,对吗?为此我们的焦虑、愤怒和不满都事出有因,变得理所当然,但是这也没什么道理。人生不该本应如是,而应该各行其是。


人应该各有选择,没有什么不会发生变化,只要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就可以安心地在黑暗里再多呆一会。不是每个日子都要有意义,不是每段时间都要创造价值,不是每个人都要拥有奋力前进的生活方式。现代人实在太在意投入和产出了,诺顿先生,虽然这没有什么错,但是人不是机器,看不到回报就变得沮丧,这是对生活最粗暴的索求。没有什么是应该的,没有什么是应得的。


我明白这些道理,试图让自己变得聪明一点。在某个晚上,我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可能所有人都已经睡着了。那一刻我觉得我很安静又可怕,似乎被世界抛弃了,很多时候我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于是我反复劝慰自己,这没什么可怕的,深夜并不适合思考,让我们等待白天,人变得理智,再做出决定。


可是黑暗真的好漫长,似乎等不到黎明,我又睡了过去。诺顿先生,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太阳了,但是我反而觉得安心。世界像是在等待,时间并没有流逝,我可以安心呆在黑暗里,反反复复地确认,真的没有什么发生,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让自己睡得更久一点。


不要害怕浪费,不要害怕松手,让自己试试独处黑暗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然后在某个合适的时刻完全醒来,再次看到世界。诺顿先生,每个看起来毫不费力的决定,其实都耗尽了人们的力气;每个看起平常的一天,都充满了悲喜。我们的故事是如此之多,以至于需要挑选一种方式来讲述它们——没有人幸免于日常,即便最幸运的那种人。


在长久的黑暗里,我变得很安静,甚至有些冷漠,我们谈论过对自我的冷漠如何保护我们,于情绪的大起大落里维持平稳。我又回到了这种生活里,不够快乐,也不够难过,只是日复一日,再复一日,如此而已。


这或许也是一种幸运,我们都明白,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道理。如果生活不给我们波澜,为什么自己内心要莫名壮阔。如果此刻你也在黑暗里,那么我愿意将这个道理慢慢讲给你听。黑暗中的时间特别漫长,我们都还有很多机会向别人解释。如果你愿意听,我会一直讲下去,让耐心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直到某个时间,我们的身体愿意接受阳光,接受照耀,不然不应该勉强每个人活在日头之下。


如此简单的道理,明白起来要费尽半生。诺顿先生,如果有一天,我醒来,阳光正好,一切正好,那该有好。可是即便生活没有这么好,我们也不要放弃。只是因为我们存在,只是因为我们活着。不是偶然,也不是运气,只是存在。不是快乐,也不是悲伤,只是存在。保持黑暗是我们存在的某种本意,无论我们是否乐意承认。我不会放弃,即便在这种黑暗里。


在没有光的时刻,就让我们保持黑暗,耐心等待,直到天空露白。如果还没有到这个时刻,那就请你多睡一会。即便是在黑暗里,也是只属于你的,那片小小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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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更生

责任编辑:专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