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真实才是一切的解药。

每个脚印的道理

作者/苏更生

诺顿,你好呀。最近我回到了自己家里,开启一段隔离生活。长途奔波让人劳累,终于睡在自己的床上,这感觉让人心安,睡得踏实,长久的紧张被睡眠安慰。黑暗是温柔的手,抚慰疲劳的灵魂。旅途中我不敢停歇,一路开着车从南向北,公路空旷,一路顺风。

天气暖和起来了,诺顿先生,只是人们还没有放松,不能走出门去。生活如此迫切,而一切接近停滞,最近我时常有种无力感,又有些愤怒,这都让我痛苦。

王小波说,所有的痛苦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我想的确也是这样。即便我们渴望为别人做什么,但终究都是无力。我们无法感受他人的绝境,谈何理解和帮助。即便最乐观的人,到了这时候,也难免灰心。我想这也没什么不对,沮丧只是一种情绪,我们应该认真对待每一种真实的情绪。

只有真实才是一切的解药。我们实在看过太多空虚的套话,从而缺少对真实的触感,对细节的把握,无法分辨真和假,无法辨认善和恶。有时候我想,这也不能责怪。于是我极力从最细小的感受里挖掘出生活的真实,例如此刻我沮丧地坐在桌子上,开始写信,尽力不写不属于自己生活的话语,我们如此渺小,如何对抗庞大的生活。

人们都在劝说,来吧,跟着它的脚步,赶上时代的步伐。诺顿先生,我并不这么想,时代是人创造的,人们无需跟随。我们已经是时代的一分子。

我长久地坐在家里,努力让自己平静。为了让大脑安静下来,深夜的时候我开始读书,早上醒来就打扫屋子。诺顿先生,我发现唯有投身于现实,才能让自己安宁。人无法只活在精神世界里,这种逃避一时有用,但是无法长久奏效。我们必须回应,必须记录,必须认真地活在此刻。

深夜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太安静了,屋外没有车流的噪音,这城市跟我一样忍受静止。我从来没想过,原来城市的白噪音消失后,竟然会有些不习惯。但是我想,终究会好起来的吧。这城市会再次恢复活力,恢复喧闹,我也会恢复抱怨。让日子回到平常竟然如此可贵。

最近我认真想了想,人到底需要什么呢?或许我需要的并不多,一些简单的食物,几套保暖的衣服,还有书、电脑和咖啡,其余的好像就不太需要了。回望过去的生活,我也有些费解,如何就在消费主义的路上走了那么远?那些一时觉得新鲜有趣的玩意,买回来就丢进了柜子深处。我不再需要它们了,也不愿意再为此付出时间和金钱。日子过得简单一点并没什么不妥。囤积不是富足,而是浪费,我必须明白这个道理。

诺顿先生,最近我努力做的就是建立自我生活的秩序,与自己相处,爱护自己如同关爱友人,照顾自己如同照顾病人。这种秩序看似简单,其实却很艰难。我们习惯了融入社会,接受习俗,要在庞大的生活中建立属于自己的秩序是异常艰难的。

这意味着,我们要开辟出一种生活,而不是过别人的生活,这要求我们不顾他人的眼光,但这正是我想做的。毕竟这时间,这人生,只属于我。我已经找不到任何借口来逃避这件事了。从前的日子被推翻,我已经不想要那种人生了。

虽然我知道,我想要的比从前的生活更艰难,但是我不能说服自己放弃。人们总是做容易的事,而不是做正确的事。但是从此刻开始,我想做正确的事。诺顿先生,这些日子里,我想了很多,深夜一个人的时候,很多念头在脑子里盘旋,有些事情甚至让我害怕。

但是这也没关系,我总是反复对自己这么说。一切都还来得及,这也没关系。我们继续活着,还有人生可以选择,还有未来可以期待。这不能不说是幸运。我们都是日常的幸存者。

那条路在我眼前清晰起来,我不再沉溺于无尽的思考,而是想要做出真实的改变。从整理屋子开始建立自我生活的秩序,属于我们内心的秩序。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安静。

诺顿先生,人们总是轻视内心的安静,更看重物质的富足,我想这是不对的。幸福和快乐都是属于内心的,这只是最简单的道理。

我们假装不懂,跟随别人的脚步不停歇地向前,但是此刻我们得到了什么呢?我凝望着过去,是,我们得到了很多,但是我们失去的更多。我不想再放弃真正重要的事了,即便这让我显得有些奇怪。

没关系,诺顿先生。这世界上的路本就千万条,我们不愿意重复他人的脚步,决意踩出新的印记。即便艰难,也不放弃。我想即便走错,但是每个脚印都有自己的道理,你说是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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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更生

责任编辑:曲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