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没见过它。

柴犬弟弟的死亡

作者/宗城

那年秋天,城里丢狗的人比往年多了一些。梅姨走在路上,看到便利店旁边蹲着一只柴犬。这狗脸大,黄毛,两只竖长的耳朵立在头上,一个铃铛大小的黑鼻子,面对路人轻轻晃动。

柴犬在网上很有名,城里养的人也不少,但没主人牵着,孤零零的倒是少见。原以为只是主人去买东西,狗狗蹲在原地等候,梅姨连续三天经过,却发现那柴犬仍是孤零零蹲守,不见主人的踪迹。问便利店店员,店员说,不晓得,这狗蹲好几天了,看着怪可怜的,可能是被主人遗弃了吧。 

梅姨于心不忍,想收留这只柴犬。她是某小狗保护协会的一员,微信头像是一只短腿长身吐舌头的腊肠犬,那是她一年前领养的狗,当时有人在网上发讯息,说是不能继续养,找人收留,梅姨主动留言,把狗收回家去。

她家是个三室一厅的房间,公婆、老公和她挤在一块住,还有一个三岁大的娃儿,没太多钱请保姆,就拜托母亲代为照顾。当年,为了那只腊肠犬,她和母亲吵过一架。阿和妈是个厌狗的人,嫌狗叫声大,吵得人睡不着觉。梅姨说,妈,腊肠犬不吵的,你看它多可爱。阿和妈说,是可爱,等你上班了,还不得我帮你看着,照顾个BB就够累了,还搭上条狗。幸亏老公阿和在家调停,说了些狗的好话,阿和妈才勉强同意。

可以预见,如果她把柴犬带回家,又免不了一番争吵。别说公婆、老公都不一定支持她。可是,眼看就要冬天了,冬天湿冷湿冷的,小柴犬守在这里,冻坏了怎么办?公司不允许带狗的,麻烦朋友也不太好,梅姨咬咬牙,把狗先藏在自己卧室里,锁上门,在客厅里眉头紧锁,腊肠犬跳到她大腿上,两眼无辜地看着她,窗边,是一坨小狗的粪便,梅姨铁青着脸:“憨憨啊,你再不听话,小心奶奶把你丢了!”

阿和妈那天回农村了,后天才回来,傍晚老公回到家,见梅姨欲言又止,料想她有难处,开口道:“怎么了,脸色跟个苦瓜一样?”梅姨说:“老公,我跟你商量件事,你要沉住气!”阿和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吐舌头的腊肠犬,问:“不会又是关于狗的事吧?”梅姨领他到门前,打开卧室门,那只柴犬忽地窜出来,跳到梅姨身上!阿和惊道:“哪来的狗?”

梅姨难为情地抚摸柴犬,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阿和,阿和把狗关回卧室,在灯下皱眉道:“你总是先斩后奏,我们家又不是慈善机构……”梅姨说:“我知道,但我看这条狗太可怜了。”阿和说:“天底下可怜的狗多着呢,怎么不都收留?”他自知说了气话,抱歉道:“对不起,老婆,我把话说重了,但这狗,我怕妈不同意。妈都六十岁人了,让她发脾气不好。” 

梅姨端了杯热茶给阿和喝,她打开手机,给阿和看一个柴犬很听话的视频,视频上写着:“柴犬在家里叫大声了一点,只要女主人请它小声一点,立刻变了。”梅姨说:“老公啊,你看,柴犬真的很好养的,还能帮忙照顾BB,不如我们给阿妈做做思想工作,争取收留这条狗?”

阿和说:“老年人和我们想法不一样的。人家不管你这些道理,看到狗人家就怕,之前养那条腊肠,你都不知道阿妈背地里跟我碎嘴过多少次,说狗乱拉屎、声音吵,还怕被狗咬,你现在弄个比腊肠还大的柴犬,我怎么跟妈说?”

“你不说,我跟她说。”梅姨不妥协道,“不就是一条狗嘛,又不是豺狼虎豹,我就不明白有什么好怕的?”

“现在不是硬怼的时候!”阿和再度表现出和事佬的风范,“不如这样,到时候你俩各退一步,你暂时收留这条柴犬,但要答应我尽早联系别人,看有没有愿意照顾狗的,你不是认识个小狗保护协会吗?柴犬那么可爱,总有人要吧?”

梅姨理解老公的担忧,她也说出自己的顾虑:“不一定有人肯收留,现在养狗的人虽然多,但狗的数量也饱和了,很多狗是主人心血来潮要买,没过多久就丢掉,城市里流浪狗越来越多,我们看在心里也难受。以前有个朋友倒是喜欢柴犬,可他家小区下了限狗令,暂时也养不了。”

“那咋整!”阿和摊手道,“你让我咋办?现在是两条狗,以后再来第三只、第四只,老太太不得把我家房顶掀了?”

梅姨退一步说:“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只!”阿和说:“你上次也这么说。”梅姨说:“这真是最后一只!”阿和问:“食言了怎么办?”梅姨说:“不用老太太赶,我自己走。”阿和说:“别了,总之你不要再养,柴犬的事,我跟阿妈讲。”梅姨笑靥花开,连说阿和的好话,当晚,她给柴犬洗澡、捋毛毛,叫腊肠“憨憨”认识下家里的新成员,她问憨憨:“憨憨,这是家里的新丁,你的弟弟,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呢?”

憨憨道:“汪汪!”阿和在一旁打趣:“就叫它汪汪?”梅姨想:“汪汪?柴犬汪汪?不好听……要不……叫他弟弟吧?柴犬弟弟!”梅姨是独生子女,从小一个人和爸妈生活,这条突然加入的柴犬,反而圆了她有一个弟弟的心愿。当晚,梅姨和阿和在床上嘿咻,嘿咻完抱着睡,柴犬弟弟跳上床,趴在梅姨的屁股上,卧室黑漆漆的,独两只狗隔着空气两两相望……

第二天,阿和妈兴匆匆归来,开门见到柴犬弟弟,整个人都不好了。阿和妈也不说什么,立即关上门,回城里旧屋住。阿和登门负荆请罪,阿和妈说:“有那条狗,我就不回去。”

阿和上班时负责谈判、公关,现在回到家,他又成了个公关的角色。一边,他继续劝老婆找人把那条狗寄送了。另一边,他在旧屋,苦口婆心对阿和妈说:“这狗真不碍事,您看这专家都说了,柴犬的优点——不会随意吠叫,适合怕吵的人!阿妈,您相信我,一家人不说骗人话,这柴犬是不会乱叫的狗,即使门外有声响也不会乱叫。”

阿和妈听着来气:“一家人不说骗人话?亏你说得出口!一年前,谁跟我说养了一只狗就不再养的?阿和你说说,是谁?”

阿和说:“妈,此一时彼一时嘛,多只柴犬,咱儿子小时候也有个伴,人家专家都说,狗是人类最贴心的伙伴,对人类很忠心了!”

阿和妈说:“阿和,你和小梅天天上班,你们当然觉得这条狗好养,你们是舒服了,铲屎洗尿都要我这个老人去做,现在好了,又多一只,总之你们自己养,我啊,也不耽误你们了,我回农村去!”

“妈,别啊,有什么话好好说,事缓则圆,事缓则圆!”阿和使出了吃奶的劲斡旋老太太,他委屈得像个孩子似的,说:“妈,老实说我也难啊,夹在你们两个中间,左不是人,右不是人,我看这样,您先回去住几天,看适不适应,如果适应,我们就继续住,不适应,不用您说,我自个儿把狗送回去!”

阿和给母亲带过来她最喜欢喝的鸡汤,母亲勉强答应了。回到家,梅姨正在教柴犬弟弟在哪拉屎,见门口有动静,对柴犬弟弟说:“乖仔,你可要好好表现,不然我都保不住你!”柴犬弟弟轻吼了一声,走路带风到门口,阿和搀着母亲推开门,但见柴犬那杏仁形眼睛小小的,竖立的三角耳朵贼可爱,母亲不语,兀自走到卧室,柴犬弟弟转过头,用头上的毛蹭母亲的脚,母亲恼恼地低头看,毕竟柴犬可爱得紧,看得人心融化,母亲依然不说什么,把门锁上了。

梅姨以为万事大吉,可以松一口气,阿和说:“还不行,得趁老太太没发第二次火,再加一把锁。”梅姨问:“怎么加?”阿和胸有成竹地说:“老太太每周末都要去拜佛,最信一个叫明净法师说的话,明净法师我了解,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贪财,用钱可以打点,我给他发个红包,说说那狗的好话,阿妈听了,就能把狗留下了。”

周末晴光正好,阿和妈去明净法师那参禅,听人生的道理。南无阿弥陀佛,明净法师眯着眼说:“施主,你今天不诚心。”阿和妈愧疚问:“如何不诚心?大师,我对佛祖绝无半点不诚之心。”明净法师说:“施主之不诚,不在无敬,在乎分心,施主眉上戾气未消,面色有三分犹疑,贫僧想来,施主是遇到了犹豫不决之事。”

阿和妈暗叹高僧的眼力,她诚惶诚恐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了大师!不瞒大师,我最近的确遇到一件烦心事。”随后,她把关于柴犬弟弟的事告诉了明净法师。

明净法师说:“阿弥陀佛。佛典有云: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施主既修佛道,当知佛祖面前,众生平等,一人,一狗,皆是世俗虚妄,施主不计较人,又何须计较一只狗的有无。恐怕,施主所虑在狗,又不在狗。”

明净法师说得玄幻,阿和妈且自聆听,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只觉得佛法精深,不明觉厉。阿和妈双手合十,叩首道:“请大师指点迷津。”

明净法师续道:“但学无心,顿息诸缘,莫生妄想分别,无人无我,无贪尘、无憎爱、无胜负,但除却如许多种妄想,性自本来清净,即是修行菩提法佛等。施主回去,勿生是非,勿赶狗走,一切仍如平常事,佛有好生之德,施主于寒冬中救助狗之性命,不失为功德一件。”

“谢谢大师指点。”

“善哉,善哉。施主请回。”

阿和妈回去后,不再找那狗的烦恼。她心觉自己修为不深,连日在家参起佛经来。慢慢的,她倒是看出了柴犬的优点,比如这柴犬不仅不会随意大小便,还会像猫咪一样舔舐自己的四肢及腹部,一点不喜欢弄湿脚。柴犬在家,反而增添了孙子不少乐趣。

凛冬将至,为了庆祝柴犬弟弟平安住下,梅姨给他洗了一个美美的澡。柴犬弟弟被梅姨连蒙带骗地带进浴室里,见到浴缸,听见水声,梅姨刚把它放进缸内,它就一下子窜到了浴室门边。几度挣扎,终究成了烫水狗,任凭它哇哇地像只猪在叫,梅姨也要把它洗干净。阿和妈听到动静,走到浴室,心疼地说:“轻点,你轻点。”

人与狗的安详,持续到严冬。这年冬天,一场瘟疫在远方的城市爆发,起初它只是陌生城市的几个病例,梅姨以为那是很遥远的事,就和新闻上伊拉克、叙利亚死人一样,不值得担心。

她继续遛自己的狗,不理会老母亲的嫌弃。但没想到半个月后新闻的口风变了,先是说那病毒能人传人,后又说当地官员瞒报了,新闻上感染的人数火箭般上升,从一百,到一千,再到一万,全国上下都人心惶惶,也就那条柴犬弟弟,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梅姨心慌慌,生怕病毒找上门,听说平时去的肠粉铺已经有病例了,她赶紧囤口罩,买酒精,把有关新闻传到每一个宗族群。可是有一天,当梅姨买够一周的食材,准备好隔离在家时,她回到家,亲爱的狗狗却不见了。

“柴犬弟弟,你在哪?臭弟弟,怎么躲起来了?”

她在客厅和卧室四处寻找,找到床板下的缝隙,不见柴犬弟弟的身影。不但弟弟不见了,那只慵懒的平时连个门都不想出的腊肠狗憨憨也没了。

“弟弟,憨憨,你们躲哪去了?快出来,再不出我要生气了!” 

她找了半小时也没找到,打电话给阿和,阿和一头雾水,说出门时狗还好好的。她急得要哭了,叫阿和赶紧回来,阿和说:“我还在上班呢,走不开。”梅姨说:“你跟公司请个假。”阿和说:“为了两条狗?我领导可不一定答应。”梅姨气炸了:“那可是我最宝贵的两条狗,不比你上班重要?”阿和最怕吵架,恹恹地说:“好,好,我现在赶回去。”

阿和用最快的速度开车回家,把车停到附近停车场,走到楼后边一条小路时,发现几个戴口罩、手套的大妈正围着,好像在清理什么东西。大妈里,有一个是常跟阿和妈对彩票号码的芳芳姐。阿和走上前问:“芳芳姐,这是做什么?怎么有个大袋子?”芳芳姐说:“和仔啊,千万别靠近,这袋子里都是死掉的阿猫阿狗!”

“阿猫阿狗?为什么死那么多?”

芳芳姐和他借步说话:“不瞒你说,现在据说猫狗这些动物很容易感染病毒,领导觉得不能留着,就派我们把它们清理了。”

“清理了?”阿和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弄死它们?”

“不弄死它们就传染人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全民抗疫,和仔你要理解我们!我家的狗都死了!” 

有些话不必问了,阿和收住声,但他要再看一眼,确认自己的判断。芳芳姐侧过身,允许他打开袋子。在回去的路上,阿和看到附近的楼宇下还有一动不动的猫咪。

回到家,BB哭着问:“爸比、妈咪,狗狗去哪了?我的狗狗……”梅姨骗他说:“狗狗出去一会,过阵子就回来了,放心,过阵子就回来了。”

狗命没了,梅姨怀着悲痛的心情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接不接受都这样,不接受,人家会说她不识大体。全民抗疫,自身难保,何况是两条狗的性命,网上有爱狗人士表达对此的惋惜,成百上千的陌生网民呛他们:“蝗虫死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关心?”后来,学者辟谣:未发现猫狗比人类更容易传染。但狗摔也摔了,找不回来了。

隔离在家,无法举行葬礼,无法寻求法师的安慰,梅姨在网上发了一条悼念状态,也就没有再说下去了。那天晚上,阿和、阿和爸妈,还有一众亲戚都安慰她,阿妈私下对阿和说:“幸好这条狗死了,要不麻烦得要命!” 

他们心绪不宁地度过这个夜晚。几条狗命而已,没了也就没了。后来一个月,梅姨一家每天都戴了口罩,酒精消毒,量体温,一丝咳嗽都害怕。

事实已不可避免地改变,他们每一个人都无法置身事外。

2月14日,情人节那天,梅姨和阿和在家简单庆祝,上床前,梅姨看到和狗的合照,愣在原地,阿和问:“怎么,又想起弟弟和憨憨了?”梅姨说:“我有时候感觉,他们还在家。”阿和说:“别难过了,他们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难过。”

那天,梅姨对阿和抱怨这个冬日的漫长,阿和揉了揉她的肩膀,说:“隔离是挺难熬的,可是跟已经家破人亡的来说,这种难熬简直是一种幸运。”

他们乖乖地上床,在人与狗合照的见证下度过一个难忘的情人节。房门外,阿和妈正准时收看《新闻联播》,聆听官员的讲话。当晚,阿和妈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在现场,见证了两条狗的死亡。梦里模糊,不晓得谁推狗下楼,只见她闭眼,嘴上反复念:“诸行性相,悉皆无常。诸行性相,悉皆无常……”

那件事之后,阿和妈有几天睡不好觉,见到梅姨,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梅姨问她怎么了,阿和妈神色惶然地说:“没什么,只是家里突然少了那两条狗,有些不适应吧。”阿和妈这个往日最受不了狗的人,这时反而怀念起狗来。梅姨说:“妈,其实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不只是弟弟和憨憨的离开,还有以前我对你的方式,我总是没问你的意见就把狗带回来,确实是我不好……”

阿和见她们互相认错,心里反倒宽慰了些,他想:如果这有命能换来婆媳的和解,狗狗在天有灵,或许会安息吧?

阿和说:“妈,你也别内疚了,生死有命,狗狗出事,也不是你的错。我想好了,等隔离期过去,一切恢复如初了,我们可以重新领养一条柴犬,这样,BB就觉得是柴犬弟弟回来了。”

这时,许久沉默的父亲也发话了,他说:“其实咱们一家人还能一起说话,已经是很大的福气了,你看新闻,多少家庭家破人亡。所以你们也不要老是愁苦着脸,应该感到幸运!”

父亲那天特意炒了一碗菜,虽然不好吃,一家人还是笑着吃完了。春天,疫情过去后,家里重新多了一条柴犬,大头、黄毛,竖长的耳朵立在头上,和原来那只几乎一模一样。当天一家人合照,BB开心地抚摸柴犬的头,合照里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好像不曾有狗命死去。

那天深夜,阿和很晚才睡觉。推开门,看到父亲、母亲和梅姨熟睡的样子,他突然感到一丝幸福。他也到了怀旧的年纪,童年时,三五年都是很长的事,一生一世虽挂在嘴边,却遥远得好像时光隧道。以为事情可以很久不变,不承想三五年过去,许多事已彻底改变,父亲回不到以前健壮的样子,母亲也多了白头发。


长大后的时间快了很多,日子如流水一样过去。十年后的事,人生的突变,不忍细想,却时不时在深夜闪现,潸然泪下。

所以,还能看到家人安详地熟睡,早上吃到母亲煮的面条,下午看到他们津津乐道着农村题材的连续剧,就觉得这日子虽然简单,却充满了实在的幸福。反倒是以前在大城市看到的花样,如今已觉不新鲜,看过很多别人的生活、丰富的景致,那都是极好极好的,但不属于他,也不是他的故乡,只有回到南方边陲这小小方寸间的土地,才感到家的温暖。

阿和想:或许,他留恋的不是家,而是变回孩子的机会,能够被唠叨,被问候,虽有生活的羁绊、斗嘴,却也因为这羁绊形成命运的实感。可是心里清楚,童年回不去,自己也是个大人了,父亲的衰老瞒不住,该扛的责任还得扛。想起那句李宗盛的歌词,岁月你别催,该来的我不推。

如今对生活最好的期待,不过是一句没事就好。

责任编辑:曲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