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止比痛苦好,比绝望好,也比混乱好。

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作者/苏更生

诺顿,你好呀。我住的城市,突然就热了起来,晚上睡觉时,厚被子已经盖不住了,傍晚下楼,暮色中孩子们在院子里奔跑,大人们站在树下,等待、聊天,还有些人牵着狗在散步,这勃勃的生机,怎么也拦不住了,城市突然就热闹了起来,夏天真的到了,即便还有些犹豫,但是风已经软了,吹得很舒服。

这世界正在经历一场危机,诺顿先生,在我的生活里,这场危机似乎已经过去了,离日常有些远,但是疾病的阴霾并没有散去,在某个地方依然发生着生死攸关的战争,可是夏天就这样到了,人们忍不住走出家门,想要快乐起来。过去几个月里,压抑无处不在,人们谈论、争吵,为了某个观点而分裂,我试图去理解,但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枉然,语言失去了沟通的用意,变得懦弱,进而残暴。于是我们只能让自己远离它。

有时候我想,人生还很长呢。人们总说见证历史,但是历史比人生更长,谁见证谁还不一定。为什么人们要如此狂热,投身其中,迫不及待地站队。关于是非和对错,一时之胜也没什么了不起。诺顿先生,我想做的,是一种沉默的工作。不再讨论,而是将内心里发生的一切,尽力地写下来。是对是错,我想把它留给时间。

最近我又开始晚起晚睡,深夜的时候,拿着笔在纸上记录点什么东西。网络世界太喧嚣了,写下的东西似乎都要急于被人看见,加入讨论,可是我并不想这么做。我想写一些只属于自己的东西,在虚构的时间里建立、推翻和重来。如同在另外一个时空里,去过另外一种人生。有时候我也问自己,我喜欢自己的生活吗?答案是肯定的,我是喜欢此刻的,即便世界让人惶恐不安,但是我依然在努力地搭建自己的世界,任凭时间流逝,时局变化,依然能在内心中找到坚固的东西。

诺顿先生,此刻的我们,实在是太需要一点坚固的东西了。那些日新月异,早上受到欢迎,晚上就被唾弃的玩意,已经丧失了对我的吸引力。那样太累了,我的注意力并不多,耗费在这些东西上,人变得很空虚。潮流一浪接着一浪,时间一段接着一段,我们到底能给自己,能给时间留下什么呢?当我们回首往事,此刻我们在做什么,值得我们回忆吗?

或许我们并不确定,时间和潮流裹挟了我们的思考,让我们焦虑不安,似乎必须给现实一个回应,才可以让日子过得踏实。其实并不是这样,大多数时候,历史都悬而未决,忽明忽暗,我们可以保留自己的思考、感受,并不一定要找到准确的答案。我屡次想问,到底什么是对是错,但是我决定克制这种好奇心,依然把答案留给时间。这或许是对自己的宽容,为懒惰找个借口,但是诺顿先生,历史真的太庞大了,你能指望我得出什么样的答案呢?

人不应该如此自大,我们或许只需要做好手头的事,不违背自己所信仰的一切即可。至于其他的,都是命运,人们起起伏伏,不管是逆流而上或者奋勇前进,都要接受命运的偶然和随机。我们应该接受自己的沉默,为了给多年后的自己留下可供回忆的东西,此刻我们必须要沉默。

最近我的日子过得简单极了,既不能见人,也不能出门,无非就是在家里工作,每天忙完,就坐在起居室里看电影、看书,抱着猫逗一会,再下楼买点菜,给自己做顿饭。一日两顿,时间飞快,有时候觉得生活失去了坐标,昨天和今天,今天和前天,似乎并没有区别。只有工作的进度才真正显示我在活着,还在努力,或许这一切才是我生活的真相。

我的生活里,除了工作,一切都静止了。这也没什么不好。静止比痛苦好,比绝望好,也比混乱好,诺顿先生,我想你也明白这个道理。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自己从混乱里拯救出来,此刻又到了一个新的夏天,我已经不再住在黑暗里,我的生活又明亮起来,但是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许我应该感谢,感谢黑暗里所有的一切,但是人为什么要感恩命运的偶然呢?我想不通,只是我在蓄力,或者说在存储勇气,等待下一次命运的奇遇。

会有好事发生的吧?一定会。人们努力活着,本身就是奇迹,命运早就给我们准备好了剧本,我们要留着时间等待它发生。我在心里如此祈祷,如此期盼。如果此刻没有事情发生,那我们就等下一刻,一定有某一个时刻,或者很长时间之后,我们才能看清楚,自己的人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刻我们看不清,只是因为我们置身于命运的洪流,并没有看清的智慧。

只是我们还有希望,还在等待,依然期盼,你说是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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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更生

责任编辑:颗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