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总是命不好的。

小院荒凉

作者/石尹

 

她为人和善,好亲近,又很老实,不过这样的人总是命不好的。


我见过不少人剪相片,他们把站在自己身边那人的脑袋挖去,或者直接从肩膀处裁成两半,以此表达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的心情。那天我妈在剪她初中同学,我看得手痒,打算剪剪我爷爷,他算是我人生中顶讨厌的人,可找来找去,发现我们俩并没有合过影。

“妈,咱家就这几本相簿吗?”我问。

“都在这了。”我妈说。

“我跟我爷没合影?”

“我跟你爷都没合影,大合照都没有。”

我想了一下,觉得我爷这是高招,这样一来,即便我想在相片中抹去他的样子也是无从抹去的。我妈说,本来她嫁进我们家的时候跟我爷合过影,“那天笑得挺拼命,想着一辈子就结这一次婚,有啥不开心的不能留进相片里,反正等以后看的时候也不记得,只要相片里在笑,就觉得挺开心。”

“那相片呢?”我问。

“你爷吃了。”我妈翻了个白眼。

“他是挺馋的。”我惊道。

“相机是他借的,让你三大爷端了一整天,咔咔地拍,后来告诉我底片曝光废了,我信了,等到你爷没了你三大爷才告诉我当时为了省钱,老头压根没放胶卷,就是假模假式骗我先结婚,浪费表情,想想就来气……”我妈抽出一张相片,快速剪了几剪刀,“要真有他合照我也剪,剪剪剪……”

“你外号是‘一剪没’吧?”我笑说。

“滚一边儿去,跟你爸学不了好。”我妈背过去继续剪相片。

我爷一头一尾生了两个闺女,中间五个全是儿子,他去世的时候,七家人浩浩汤汤为他送行,一路声势浩大,哭得风雨交加,用我大姑的话说是“两岸猿声啼不住”。我问大姑,“咱都是猿吗?”大姑一边哭一边说,“小孩懂什么?这是一种修辞。”我又问,“那咱们这也没河啊……”大姑持续哭着,“你是不是没好好学习?你一个高中生怎么一点文化都没有?”我正要回她,被我爸猛拍了一下后脑勺,他满脸泪痕,拖着哭腔说,“废什么话!你看所有人都哭得喘不上气,你怎么不哭?”这时我环顾队伍,老的、少的、女婿、儿媳……确实都在掉眼泪,就我一个人异常冷静,眼睛出奇地干枯,仿佛是别人家跑来凑热闹的孩子。我没有控制情绪,也不是跟谁作对,我只是真的一滴眼泪也挤不出,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脑子里想到的,只有我爷养在院子里的月季花,那些月季开得过于繁盛,每一支都有庞大的花盘,大到根茎无法支撑。我每次去他的小院,总想偷摘一朵,总被他发现,伸手打断。

我爷去世多年,我从来没有梦过他,今年清明前,我连续梦到他数次,都在他的小院里,只是那儿乌漆麻黑,再也不见什么月季。有一次他出现,低着头,黑暗中看不到表情,我就看到他茂密的银白头顶,心里想老头发量不错。他不知从哪儿端出一盘鱼,问我要不要吃,能不能去看看他?我没理他,扭头就走了,因为我从小就不爱吃鱼。

“估计是过得不好,找你要点零花。”我妈说。

“托人办事也不做做功课,他都不记得我不吃鱼……”

我去问了各位姑姑大爷,这些为他恸哭的人,他一个都没去找。最终我还是决定回趟水冘,打算在小院里给他烧点纸钱。张姐商店还没关,只不过张姐成了张奶奶,虽然她儿子雇了人管店,但张姐延续了多年的习惯,还是坐在店门口晒太阳、嗑瓜子、嚼花生,她脚边临时支了一个摊子,卖金银元宝以及各种万元大钞。

“张姐,晒太阳呢!”我笑着打招呼。

“是东东吗?是东东吧!乱叫,讨打……”张姐朝我砸了两片瓜子皮,它们在空中迅速翻动、飘零,“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拿点儿东西。”我说。

“哦,我以为你回来烧纸的,”张姐把头往小摊一扭,那儿挂着的一串串金元宝像门帘似的随风摇晃。“过节了,见到不少熟脸回来。”

“我们家没人可烧。”我说。

“吃点香香嘴儿。”张姐把手里的瓜子花生递出来。

“谢谢张姨,不吃了,先走了,今天还得回去。”我说。

“那你快忙去吧,年轻人都不愿意留在这,过一晚都委屈,我是癞蛤蟆上吊,赖死在这,哪都不想去了。”

离开张姐商店,我拐进小道,往子弟小学那边绕,我记得那儿也有些小店。一边走一边回想着青春期的一个夏天,酷暑难耐,我跟韩骏满头大汗躲进张姐商店里乘凉,店里还有另外两个小孩,他们买了冰棍,韩骏也要买,被我拉住,因为总是他请客,我觉得很没面子。我们俩就干看着那俩小孩冰棒嗦得叭叭响,直咽口水。刚好这时我爷路过,张姐说,“快看,救兵来了,让你爷给你们买冰棒。”这个建议合情合理、天经地义,我无法拒绝,虽然我心里知道八成没戏,还是硬着头皮喊:“爷爷,爷爷。”

“干啥?我又没被妖精抓走,叫得跟葫芦娃似的。”我爷说。

“天挺热的。”我铺垫了一下,用手帮他扇风。

“那你还不回家睡觉。”我爷说。

“我想吃根冰棍儿,行吗?”我的请求可以用两个词来形容:忸忸怩怩,忍辱负重。

“不行。”我爷的回复也可以用两个词来形容:干脆爽快,不假思索。“会拉肚子。”

我们在烈日下面对面立着,我看着他,他看着远处,我的手搓着衣角,他的手背在身后。日光流火,我感到心脏被炙烤出焦油,一点一点往外渗。想了想,反正已经开了口,索性就不要脸到底。

“就吃一次,拉不了。”

“那跟我回家,咱冰箱里有冰溜溜。”我爷说。

漫长的对立,时间几乎静止,我回头看众人,两个小孩嗦完冰棍把棒棒叼在嘴里,张姐从柜台里探出头,韩骏垂手等着,其实他们也没说什么,但这里的一切都令我很痛苦,我一脚踢开地上的石子跑起来。韩骏追上我,手中捏着两根冰棒。

“给你,消消气。”他说。

“我现在不想吃了。”我还在快速往前走。

“等下化了。”他把冰棒伸到我眼前,冷气烫到我的眼睛。

我不说话,韩骏硬塞冰棒到我手里说,“你爷买的。”

我停下来,看着他,把冰棒扔到地上。那之后很久我都尽量避开张姐商店,怕有人拉住我问“你爷怎么连根冰棒都不给你买?”

小学门口那一带坐了一排摊贩,很热闹,纸扎的小汽车、男女佣人、古风的、现代的……品类丰富、款式艳丽、花花绿绿,像是专门铺设了半条街为死人庆贺。我随便在一个摊子上买了些黄纸和金元宝,我妈交代只有这两样是通用货币,买其他的没用,收不到。买完我在旁边吃了碗米线,先回了趟家。木门已经泛潮膨胀,钥匙不管用了,我使劲儿踹了几脚,门打开的时候,边上掉下好几块腐朽的木头渣。我爸妈都是正式工,这房子是矿上分配的,在三楼,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当时农村还住平房,我挺有优越感,现在回来才发现这房子比真正的两居室缩水太多,总平数其实只有40平不到,可想而知五个功能区有多么狭小拥挤,挑高也不够,我一米八的个子总感觉要碰到头。和门一样,房子里很多地方都上霉了,弥漫着一股阴湿的气味。

我走到阳台,打开窗户,天半黑了。我爷家其实就在我家楼下,一楼,以前我经常趴在窗户上看他忙活,弓着腰给菜园翻土,浇水,有时我会吐唾沫下去,吐到那些菜上。本来小院镂空的上方铺了一层蓝网,他去世之后这里没人住,网也扯掉了。我现在可以直接看到光秃秃的小院内部,徒剩一些笼子、枯枝、干土和花盆。虽然是这样近的距离,我们两家却不怎么往来,上面说了,我爷有七个孩子,每家又都有男孩,“孙子”这东西于他来说毫不稀奇,不值得珍惜。他也因为这个名声在外,大家都说他老周天赋异禀,门丁兴旺。不过仔细回想,我们还是在这个小院子里共度了不少时光。

“东东,东东!”我回过头,是我妈。“把这筐馒头送楼下去。”

我从窗户上下来,很不情愿地接过馍筐磨磨唧唧下楼,路上我悄悄用我没洗过的手把那些白馒头都捏了一遍。

“我妈刚蒸的,让我给送来。”是二奶奶开的门,我伸着头,屋里黑洞洞的。

“进来玩会儿?”二奶奶招呼我。

“我回家了。”我说。

“进来进来,下两局棋。”我爷端着棋盘和两个小马扎,在小院里支起来。

他喜欢跟我下跳棋,那两年我陪他下过上百场,他一次都没有输过。每回都是前半段我占优势,到了后半段被反杀。

“东东啊,水平还是有限,到底哪天能下过我呢?”完胜一局,我爷洋洋得意地发表讲话。

“我才十岁。”我说。

“十岁怎么了,我十岁的时候已经让人闻风丧胆。”我爷说。

我们又来了一局,我想好好学学,细心盯着他的路数,这回总算看明白了,到后面他就是随心所欲地乱跳,手拿着弹珠天花乱坠地比划一圈,落在不应该落下的位置。

“你耍赖皮!”我大叫。

“眼见下不过就反咬一口?先当孙子后当爷,你想赢就是要先输。”

我爷拿手指着我,骨关节因为用力而凸起,感觉真的会跟我急,我看着这老头,觉得挺没劲的,转身走了,本来想摔一下铁门,最后也算了。

小院的铁门现在已经完全斑驳,难能找到几块好地方,我立在门前,抠下几片铁锈,无意义地在手里搓,一直到现在,我真的再也没有和我爷下过棋。门两侧是两圈红砖垒的小花圃,每个有36寸彩电那么大,这房子的钥匙由我大爷保管,我没麻烦他,还是像以前一样,踩着花圃三两下翻上墙头,一纵身跳进院子。这时天差不多黑透了,只能隐约看见事物的轮廓,跟我梦里的景象还真有点像。

我穿过小院,客厅的门锁着,无缝可看,我就扒在卧室的窗户上向内窥视,家具都照原样摆着,电视处理掉了,床也揭了,镂空的钢丝床下面塞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很难讲里面都有些什么。窗户的正下方是我爷的乌金木书桌,这才是这里最值钱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没变卖。桌面上压着玻璃,中间夹着一些票据和他的字画。我爷的国画和毛笔字在矿上很出名,常在各类文艺比赛中得奖,有时还会在广播里通报。矿上的广播不是通过调频收听,是真正的广而告之,十七八个大喇叭在矿工大楼上绕成一圈,四面八方地喊,传到力竭的地方为止。我们住的区域比较中心,离喇叭很近,所以听得很清楚,每次广播我都跑到窗台上观看我爷的固定表演,他一定会走出小院,双手背在身后,等待过路邻居的夸奖,然后露出早已准备好的不足挂齿的假笑。“现世宝”,我每次都在心里这样说。

不过越是老的人越爱攀比,大家要的是互相吹捧。时间久了,像我爷这种成天讨赞的,老头们都不爱跟他玩,我爷憋得没办法,只好邀请我去欣赏。他喜欢齐白石,齐白石画花鸟虫鱼,他也画,齐白石画山水虾蟹,他也画,那时我就被按在这台乌金木书桌前,我爷则十分陶醉。

“看看,这墨色的浓淡枯润……再看看这笔画的肥瘦结构,生动、写意、活灵活现……”

“不就是临摹的吗,跟抄作业差不多。”我表现得很不屑一顾,但其实心底里还是承认他有点水平。

“孙子!”我爷瞪了我一眼。

我应声看向他,他忽然笑了,说:“我这个叫意临,虽然看上去跟老齐的画长得一样,实际上全是我的气韵,你找找,找找看哪里有爷爷的影子?”

“我看是这只虾子,”我伸手指画,被我爷打掉,我揉着手背说,“弓腰驼背老花眼。”

“你今天就在这好好看!”我爷一拉藤下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我看画的时间里,他在一边讲齐白石拴青蛙的故事,我觉得我就是他的那只青蛙,被他拴在书桌前陪他赏画。

“你比赛发的那箱苹果呢?我洗洗给东东吃。”小奶奶站在卧室外面说。

“都拿老六家去了,你忘了。”我爷眼皮也不抬地说谎,那箱苹果其实就在床底下,后来藏到他自己都忘记,直到烂透生虫才被小奶奶扒拉出来。

小奶奶从房间走出来,经过我身旁,到锅房去做饭。她头小,身板小,但因为上了年纪,身材多少有些臃肿,就显得头愈加小,我每次见她都挺想笑,觉得像只企鹅。小奶奶是我爷的最后一任老婆,我奶在我爸妈还没结婚的时候就过世了,没到半年,我爷和二奶奶打了结婚证,二奶奶精明,他们两人棋逢对手,过日子就是互相计算,二奶奶带来两个孩子跟他们住,老大毕业去了银行,老二后来当了会计,我妈感叹说这就是家庭教育的硕果。等这两个孩子都成家立业,二奶奶就跟我爷离婚了,用分到的财产去七口买了套房子。接着两年我爷是一个人过的,我们还以为他把女人这东西戒掉了,没想到70岁的时候他出去旅游两个星期,把小奶奶带了回来。70岁又有了新女人,水冘因为这段夕阳恋情沸腾了,大家口耳相传,说我爷生龙活虎、精力无边。其实在我看来,他们俩连搭伙过日子都称不上,大概是这两年我爷感受到了独身的不便利,为自己找了个贴身保姆。我爷去世以后,长子长女做主要把小奶奶从这房子里请走,那天院子里站满了人,小奶奶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低着头,阴着脸。

“婶子您说句话吧……我们也不为难您,不用立马搬。”大姑说。

“你们留下吃饭吧?我去做点饭。”小奶奶站起来,比所有人都矮。

大姑和大爷对视了几眼,大爷开口说,“主要是你们也没打结婚证,总在这住也不是那么回事是不?”

小奶奶抬起眼睛,无声地注视着大爷的眼睛,缓缓地说,“我知道了,你们走吧。”

人都散了,我和我妈留下来没走,我们两家住得近,我妈和小奶奶来往密,我也挺喜欢她,她为人和善,好亲近,又很老实,不过老实人总是命不好的。

“坐会儿吧。”我妈拉过小院里的马扎打开来。

“坐不下去,肚子里有气。”小奶奶说。

“我知道,我懂,但我也没办法,说不上话。”我妈靠到小奶奶身边,拉住她的手,我蹲在地上。

“你是知道我的,我图他什么?我一个新疆人,千山万水的,两个女儿都嫁了。这两年我也没回家,那么远,女儿就来看过我一次,这会儿我挺想家的。”小奶奶用手帕揩眼泪。

“老头本来就抠,也是被上一个老婆整怕了,才没敢跟你领证。”我妈说。

“上个老婆跟他领证了?”小奶奶问。

“领了。”我妈说。

“也不用高兴,不是什么好事。”小奶奶说。

“但分到钱了,你如果领了证,现在情形大不一样。”我妈指指房子。

“我不要钱,也不要房子,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从他这得什么实惠,我还能不知道他?麦杆儿吹火,小气巴拉……平时菜钱给得都不够,我还要自己贴!我就是想着一个人寂寞,找个老来伴,结果怕死的遇上送葬的,这两年他得癌,我净伺候他了,实心实意,现在人刚走就赶我,我没想过争这房子,但真的这儿堵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小奶奶揉着肚子。“那台洗衣机还是我买的,你不嫌弃就拿走,太重,我就不带了,也不想留给老大。”

我一转身看到小奶奶换了夏天衣服,行李大山小山一样堆在小院门口,搬家车还没来,她茫然四顾,好像这多余的一点时间不知道拿来做什么。我抬起头,看到三楼的我趴在窗口注视着她走到路口去张望,又走回来,来回几趟,终于在行李箱上坐下。她弓着腰,用手背抹眼泪,整个人佝偻在那里,显得很颓丧。绵绸背心被风鼓起来,年老的乳房就在那儿垂吊着,在宽大的领口中,在阳光下,像一只累赘的病句。

我回到小院里,在无花果树底下画了个圈,燃火烧纸,一边烧一边讲话。

“爷,我开始烧了啊,我也不懂规矩,你担待点儿。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找我,咱俩好像没啥深厚感情,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这么些年,你也没冲我冒过青烟,你们做鬼的应该有门路,你去看看我信用卡,有灵就显显灵,帮我把钱还了,这样下次我还能来,咱俩双丰收,走上可持续发展的小康之路……”

我想不出别的话要说,干烧了一会儿,才又开始讲。

“我没想过你会扛不过癌,你看上去一直都精神倍儿棒,挺矍铄,让我挺烦的,我爸老说你眉毛上一边一根那两条长毛,说你指定长寿,大概得过百,我真信。小院里的梯子你天天爬,我暗暗幻想过你摔下来,但你一次都没有摔下来,倒是我摔了一次,你看看,眼角现在还有道疤。我分析,你没的时候,我可能是不大信,所以才没哭,你不要再因为这个来找我了。”

我留下一沓黄纸没烧,从兜里掏出笔,借着火光在纸上画无花果,然后一张张插枯枝上去。插完了,我站远一点观看这棵重新结果的死树,黄花花一片,有点瘆人,我又都给摘下来,重新丢进火里去烧。

“要说还有什么事儿惹了你,那就是我跟韩骏摘无花果那次,别的我真想不出来了,我今天一笔一画都画上还给你了,就不结树上了,结树上还要摘下来,费劲,烧了也一样,你都吃了吧,挺甜的,吃不完放冰箱,能撑一段时间。烧差不多了,我也不耽误你时间多聊了,钱花完也找别人要点儿,别光找我,爷爷再见。”

我起身,再次巡视小院,这里以前除了月季,还养过许多其他的花卉植物,我是在这儿知道原来辣椒、石榴、樱桃、番茄……这些东西全都可以种在花盆里,靠墙的笼子里养过荷兰猪和兔子,养过鸽子和狗,养兔子的时候他在笼子外面覆了一层藤蔓,藤蔓不断生长,兔子就可以源源不断吃到新鲜的叶片。花开天下暖,花落天下寒。火光一点点熄灭,只剩一些火星在地上翻滚。我爷去世,小奶奶离开,小院废弃,继而又经历刮风、下雨、肃秋和寒冬,这小院彻底荒凉了,就算之后再经历晴天、暖流,无论有多大的太阳照在上面,这小院也是一样荒凉的了。

“爷,其实我挺喜欢你这小院。”

我走出院子,带上门。

责任编辑:讷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