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个游乐场,天堂没有头等舱。

面试excel表之世界是个游乐场

作者/小夏

 

从内卷、躺平,到摆烂,再到孔乙己、骆驼祥子、不再公布的失业率和“有没有努力工作”。年轻人的生存空间空前狭隘,经济趋势也不太乐观,如果把面试当作春游,世界能否成为一个游乐场?


2023年2月14号我来到广州,投奔阿灿。

晚上10点抵达机场,再到她家,只消3站。

阿灿是我在北京认识的朋友,我租了她隔壁的单间,6平米,很局促,大概是我劈个叉的宽度,另一边是卫生间,晚上躺在床上能听到每个租客撒尿的声音,没有窗户,见不到阳光,每月1100块。

那时她也穷,十来张信用卡拆东补西,来回倒腾,工作仨月一换,没有能干长的。晚上下班出了地铁口会买烤出蜜的红薯和麻辣鸭脖回来嗦,拥有一些廉价易得的快乐。

后来我们相继离开北京。她养了一只猫,叫招财,蛮灵,日子慢慢好起来,还能周济身边的朋友。

这次来广州,就是她力邀的。广州,亚热带季风气候,光热充足,夏季漫长,不用买昂贵厚重的冬装,流浪汉往地上随便躺躺也能过活,蛮好,我就来了。

落地第二天就去面试。

第一家在番禺,蛮远,地铁加公交要两小时。乘车的时候在小红书搜公司名称,出来一些避雷帖,顿生退意。跟hr商量距离太远,天天通勤不现实,要不要取消面试。他说来都来了,来聊聊呗。“来都来了”果然是万能灵药,我上!

工作内容是给快手主播写稿,早11晚8,单休,试用期3-6个月,薪资12k,试用期打八折。我说不接受八折,不接受6个月试用期,不接受试用期不缴五险一金,他不接受我。

下一家也在番禺,做无人台球厅招商的,让我做IP孵化和文案输出,薪资标12-20k。办公室零星几个人,一股随时跑路的小作坊气息。老板是个男的,许是留过两年学,说话语速飞快,时不时蹦出俩英文单词,唠了半天明白了招一个文案原来是要给公司几十号员工打造个人账号,每!个!人!后期还要给加盟商做账号。我是个老实人,我宁愿相信嫦娥六号是我主导发射的。

末了让我评估跟这个岗位的契合度,想好给他答案。我忍不住:请问咱底薪是?他战斗公鸡一般炽热的气焰此刻终于沉静:6-8。

我保持微笑,拿起我在此处充电到70%的手机:了解,我考虑下给您答复。

面完去找厕所,看到楼里有家建筑公司叫“强盛”公司,《狂飙》后遗症即刻发作:不愧是我强哥老巢,主打一个家大业大枝繁叶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事后hr问我聊得咋样,我想问她:你们老板精神真的正常吗?要不要吃点中药调调。

在boss上点击举报,选“虚设薪资”,pass。

2月16号档期较忙,面了四家。

第一家在越秀,一家广告创意公司,搞全案营销的。蛮老派,一楼有高挑修长的制服美女专门负责刷门禁。电梯里男士西装革履,女士香气氤氲。我面的这家楼上是王老吉,楼下是广发证券。想必它作为夹心,也不能差到哪去。

双休,薪资可谈,据说偶有加班,和leader聊得也很愉快,一面完说把笔试题发我邮箱,没问题就安排和大boss的终面。

在犹豫在附近吃个午饭还是到海珠赶下一场之际接到电话,来自卫健委和一个生物科技公司合办的一类事业单位,双休,薪资12-15,提供食宿,六险一金按公务员标准缴纳。

听起来不错,hr一开口就是“请问你结婚了吗?近两年有生育打算吗?”

没有,没有。但下头。

问我职场中看重什么?

我说工作内容,薪资待遇和直系领导。我说直系领导决定一份工作百分之八十的幸福度。

亏得我多这一嘴,那边也是敞亮人:那我得提前说一下哦,这份工作要跟两个上级打交道,改稿次数会比较多?

我有心理准备:这个多是指?两三次?

他:可能要五六次。

我:每一稿都要吗?

他:是的。你这边OK吗?

我深吸口气:OK的,我之前要对接三个运营呢,可以理解。

他:好的,我们敲定主管时间跟您约线下面试。

挂断。复盘这通电话,感觉像是个服从度测试,他拿钱把每个问题都化成四个字:你能忍吗?你能忍吗?你能忍吗?

我说可以,但也知道,一个概念上的可以可能要用日后改稿时无数个想死的瞬间偿还。

第三家在海珠,办公楼贼浮夸,犹如周星驰《美人鱼》里的张雨绮part,一种钱堆出来的气派,格调和奢侈品式的昂贵芳香。一楼导客的女职员盘靓条顺,发髻平整,录完我身份信息后和到访楼层后把身份证还我,全程保持微笑。

我跟阿灿表达震惊:他们竟然是派梯制,只能到达固定的楼层。电梯按钮连按钮都没有,原来刷脸才能上,真高级啊。

这家是做茶饮的,boss也保持着这大楼气派相一致的privilege。和主管聊得正酣,他突然出现:你去送送供应商,以后招人都我来面。

主管悻悻走开。我又要重新自我介绍。

他看着我简历:这个上了热搜的是哪个?还能找到吗?翻出来看看。

我翻给他看。

他随意看完,又:这个千万阅读的是哪个?

我找给他看,是疫情期间居家烦闷,以“无聊”为主题做的征集。

他:所以你们就是找了一堆“无聊”的东西做了个“无聊”的合集是吗?

话是这么说,我忍不住了:是这样,刚主管说底薪是8,如果这样的话可能没什么谈的必要了,我预期在xx。

他:税前税后?

我:到手。

他:谁是主管?

我:刚刚那个不是吗?

他嗤笑一声:不是。

看明白了,这位仁兄不是单看不上我,他平等地看不上所有人。

非常之mean,狠狠pass。

第四家在白云,环境较为质朴,跟上家卖茶的形成鲜明对比。去了就是等,面试登记表上中控、摄影、剪辑、编导密密麻麻,直播间还在施工,一股子从零起步在线扩招的气息,我洞悉了这趟的意义,熟练地把手机交给前台充电。

原来是快手主播要搞矩阵号。主管问我两个女生,一个美丽一个帅气要怎么给她们设置剧情。我脱口:让她们组cp啊。

主管皱眉,不解。

我只好补充:你知道孙一宁吗?

她摇头。

我迎难而上:你知道《陈情令》吗?

她眉头更紧。

我硬着头皮:就是耽美啊,好多小姑娘吃这一套的。

她终于找到主场:我们的目标群体是三四十岁的四线城市的宝妈。

给我整不会了:我来之前不知道是这个配置,等我回去找找对标账号发你参考。

她应允。我拿着电量续航的手机,在回去的路上拍到了南方的水田,巨大的芭蕉和傍晚六点的日落。

周五再战,第一家是白云区一家卖奶粉的。

去的路上有一截要乘公交,我看到两个流浪汉在绿化带里置业,家当十分完备,其中一个甚至一大早就惬意歪躺在地,翘着二郎腿,上班族很难在这个点儿拥有这种闲适。再次觉得来到这里是英明的抉择!

抱着“大不了睡绿化带”的大无畏精神,我在登记表期望薪资一栏填下20k的一些天价。你敢标我敢写,主打一个双向诈骗。

先跟hr聊,他不是很懂。又找来项目主管,一个长发阴郁风boy。

他细细看我简历,开口:我们这里是单休。

我:我知道,来之前有了解。

他想确认:你这个期望薪资?

我开摆:哦,是这样,我双休有双休的价格,单休有单休的价格。

他就着我简历一通唠,问:你搞过很多项目,为什么没有管理经验,我觉得你有这个能力。

我说虽然我履历比较丰富但毕业后正式工作经验其实只有两年。

他给我看账号,一些个自强不息的老板娘亲身上阵,数据惨淡的官方账号以及同样惨淡的矩阵号。

我给他看我之前拍过的作品。

他:你很优秀,发展潜力很大,一般我不会多说这个的,但你目前这个阶段跟期望薪资还是有点差距的。

不是啊我胡来的你别当真啊,你们不砍价的吗?

但我嘴硬:那咱这边能给到吗?

他开始官方辞令:这个能力OK的话问题不大,老板是东北人,比较豪爽,他的观念是大家赚的钱应该分给大家。

我也官方:是嘛,真不错。

愉快结束对谈愉快告别。

在电梯里遇见一短袖大哥,推着餐车。旁边的大姐数落他:人家都穿风衣呢你穿短袖。大哥口音显著:反正我东北人我不怕冷。

我忘了按电梯错过了楼层,大哥说:感觉你是要到我们公司,但是好像又没见过你。

我说没关系,我下一趟下就行。

我看着他停在17层,推餐车出去,正是我面试那家所在的楼层。

下午这场就比较戏剧了,属于是对找工作唯工资论的孽力回馈。

我俩在招聘网站上先过了几招,怪我道行太浅没看出诈来。

Hr:你能接受这个工作地点吗?

这其实是打招呼的基操,再说白云能偏到哪儿去。

我点可以。

我说我没有汽配行业相关经验也可以吗?

她说可以。

对前面一些“一通操作猛如虎,一问底薪6-8”心有余悸,这次我先下手为强,我说:我期望薪资是多少,巴拉巴拉,您看是否有面谈必要。

她比我还横:我标了就是真的,你不想来可以不来。

我说你别生气,我这是被骗怕了,你等着我来我指定来。

谁知道能给我偏到荒郊野岭啊,毫不夸张那地儿不远处群山连绵,近处荒村野狗,我下车就想逃。

给司机发消息:我感觉不太妙,不管,先谈谈吧。

小哥秒回:好的好的,待会儿我可以回来接你。

后面发生的无不印证我的第一感觉多么准确:快逃!

一个大而荒的厂区里藏了一个不那么荒的办公厅。

我一进去就一大姐抱着电脑让我拷资料,待会儿CEO面我的时候节省时间。

呵,CEO,这么大排场呢,我拷!

然后她带我到会议室,介绍一名黝黑短小的中年秃头男子:这是我们CEO。

Giao,我霸道总裁的毕生信仰受到冲击。

我对着电脑给CEO讲解我的履历和作品。

CEO只关心我家里是做啥的。

我堆笑:就普通家庭。

他:一定很有钱吧。

我不笑了,有钱我出来打工?冷淡道:这跟工作没关系吧。

我把厂区环境拍给我弟,他二话不说发我五十块钱:买杯奶茶抚慰一下心理创伤吧。

总结此次面试就是:白云区城郊结合部土大款装联合国秘书长的一些拙劣装腔行为。复盘hr大姐那句“不想来可以不来”,不是义士被辱的激愤,更像是被戳中真相的恼羞成怒。

三天紧锣密鼓的面试后迎来了周末。

同学发来慰问,推荐一些当地有名的快消公司给我参考。

我们交流了所面临的就业市场,文科,女,即便读到硕士也不如本科男受青睐,真真让人两眼一黑。

黑到周一。

阿灿问我有面到中意的没,我说没有。

档期开始变得空荡,一天只用赶一个行程。

周二跑到了荔湾一家卖滋补品的,临近终点公车只剩俩人,我俩一同下车,一同掏出手机导航。

我先开口了:你,也是来面试的吗?

我给她看手机页面,她给我看手机页面,淦!同一家,同一个岗位,我知道你们不缺人,但这个错峰是不是得注意下。

我俩一道找去,分头面试。

我嘱咐她:待会儿你先面完你等我,我先面完我等你,咱一块儿走,还能一起吃个饭。

她猛点头。

面我的是个清秀小哥,手指戴对戒,问我是哪儿的。我说哪哪。他竟然知道,说他妈妈也是那里的。

他是懂行的,问的问题很专业,诸如怎么改善5s完播率,2s跳出率,怎么优化画面和剧情。

但我不懂啊,问这么深险些给我干懵。我只能硬着头皮讲一些纸上谈兵的大而空,然后反客为主:可以给我看下你们的矩阵账号吗?

他拿不出手,不好意思道:是我们合伙人的老婆拍的,数据一般。

我心领神会,相视一笑。

好消息是,老板娘下场搞新媒体,怎么不算自强不息呢?

坏消息是,老板娘插手新媒体,怎么不算外行管内行呢?

我这边先唠完,在门口等了会儿决定先去上个厕所,回来那姑娘就不见了。楼内通道四通八达,我等半天没见人影,后悔刚刚没加个微信也好联系。

在公交站台等车的时候也一直怀揣她能到这儿候车的期望。

既担心她还在某处等我,又担心她觉得我不讲信用没有等她。

这种错过的怅然延续到我吃完饭举着甜筒坐长椅上,旁边是推着菜篮子的紫发阿婆。

她偏头向我,说:靓女,你好漂亮。

我举着冰淇淋呆呆地:啊,谢谢!

阿婆:你的皮肤好靓,身材也靓。

我:可能是我晒太阳比较少。你发色也好靓。

阿婆笃定:不,这是天生的。你爸妈也很靓吗?

一通直球让我招架不住,但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我说:我妈好看我爸一般。

阿婆:你有兄弟姐妹吗?

我开始胡编乱造:有个妹妹。

阿婆:她和你一样靓吗?

我不要脸了:没有,全家我最靓。

公交车带走了阿婆,我坐在原地吃冰淇淋,心情无论如何都好起来。

嫌地铁拥挤憋闷,我随便一站下去,扫辆单车骑行,竟然看到了珠江。

越秀区,中心城区,南邻珠江,北接白云山,我觉得这地儿不错,打开boss找到附近公司海投一波儿,今天这个工就找到这里,收工回家。

到了周三,迎来了我们的老朋友,又又又到番禺,这次直接通到三号线终点站,番禺广场。也是我最终落脚的地方。

我沿着hr给的路线找地儿,走岔一次,险些迟到。

这次是各种意义上的相谈甚欢,直接和主管谈,聊了一个半小时,聊到她直接跟我讲在哪租房。

末了谈薪资,她说我这边的权限是xx,OK的话可以当场给offer。

其实我已经心动,前面有讲到我的成见——直系上级决定一份工作80%的幸福感。

我觉得同一个岗位,女的要比男的更厉害才能到管理层。

且在女上司手下做事,往往只需要好好做事。而男上司,在做事之余往往还需忍受溢出来的男性ego。

我觉得和她确实投缘。

但我稳住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但是我预期在xx哦。再加码,“来之前我看咱这儿的任职要求,一条条比对,发现每一条都对应,都有过相关经验,匹配度确实很高,而且跟你聊得很愉快,真心希望可以有共事机会。”

她退一步:这样,你做一个起号方案出来,周五给我,我拿这个帮你跟大老板谈。

告别的时候她送我到电梯口,遥遥指了下窗外:我们一般都在那里租房,旁边超市、菜市场都有,人很多也比较安全。

我道谢,说现在就去看看。

我在周边逛了一逛后没入地铁拥挤的人流,占了始发站的优势,到体育西,到嘉禾望岗,一路到白云。到小区后没直接回住处,一鼓作气爬上顶层天台,月亮只探出一个牙,天色像一个紫色的慕斯蛋糕,傍晚微风轻拂,我感到平静。

这份平静在次日七点坍塌,由于约了黄埔区10点的面试,不得已早早爬起来赶早高峰,死亡三号线诚不欺我,让我回忆起在北京挤八通线被挤碎两颗蛋的恐惧,鸡蛋。

没座儿的前胸挤后背一派水深火热就罢了,有座儿的也不见得幸福到哪里去,表情木讷,面容僵滞,脑袋低垂,昏昏欲睡。你压根儿无法发挥识人大法,精准预测ta哪站要下,你只觉得ta们一个都不准备下了,要是有恐怖分子亮出炸弹,ta们也不会有异议:“你炸不炸,不炸给我,我来炸”。

被这么挤上一路,基本什么想法都没了。

这次要面的是前面提到的改稿五六次按公务员待遇缴六险一金的,进办公楼关卡重重,两步一个门,三步一刷卡,让人生出我其实是在面FBI的错觉。

到了就是等,一等半小时,等他们总监开会,顾问上门。本来出门早没清库存,这一等直等得我翻江倒海括约肌失灵。

在卫生间解决个人问题时HR致电问候:x女士刚看到您走出去了,您是去上卫生间了吗?!您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心想大可不必如此殷勤,我只是去拉个屎。

终于见上传说中的总监,一油头潮男,配置详见抖音上那个卖翡翠的蟋蟀哥,就那一挂的。

他问我空白期干啥了,我说和朋友创业了。

他说什么领域,我说做供应链。

他说为啥不干了,我说合伙人出国了。

他说去哪里了,我说西班牙。

他说西班牙在留学鄙视链里可排不上号。

要你管,人爱去哪去哪。

然后是顾问,一个假睫毛像蜘蛛精鱼尾纹像蛛网的系丝巾穿风衣的精致女人。

她倒是在乎业务能力的,问的东西都对路,但我直觉这人难搞,相处起来会比较崎岖。

结束的时候我想把作品集拿走,打印花我12块呢。结果顾问说还要用,作罢。

面完HR问咋样,我说不怎么样,感觉希望不大。

但这地儿绿树成荫郁郁葱葱,打开地图,周边密密麻麻都是高新技术产业园区,小道上还有共享单车。

我扫开一辆,感觉做人不能脸皮太薄,发消息:如果面试没过可以把打印费给我报销一下吗,我本来打算带回去重复利用的。

Hr速回:这个过了也可以报销啊。然后麻利给我转账。

我接收,骑上单车,白色裙裾飞扬,心情也是。

单车缓慢地爬上坡,再迅疾地下坠,我看到沿途河道旁的草坪上,年轻的男男女女铺了花垫子围坐野餐,树木大而茂盛,零星几束阳光穿透洒落,一个念头突然跃入脑海:世界是个游乐场。

思路顿时打开,面了一周去了越秀、白云、番禺、海珠、黄埔、荔湾、天河,几乎跑遍广州区划;去过富丽堂皇的办公楼,也误入过荒郊野岭;有追根结底盘问空白期的,也有轻轻揭过的;有我认真作答但是以文风不符合调性为由被拒掉的,也有发来offer被我以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理由推辞的;我挤过人潮汹涌的早高峰,也搭乘过只剩我一人的公交;有时信心爆棚想必须找个诚心如意的,有时自暴自弃干脆算了吧有工打就不错了;我当过整顿求职市场的面试侠,也当过苦心孤诣的卑微girl;我等过飞驰而过的地铁,乘过不紧不慢的公车,也用脚丈量过街街巷巷,如果把这一次次面试当作春游,世界可不就是一个游乐场吗?

反正都敢在面试前去拉屎了,也敢大胆要报销了,我现在的心态就是——每当我认为我必然死亡,我便把我的斗篷摊在地上,我会越睡越香。

周五一早把方案发过去,半小时后收到回复:可以按你的要求走,希望尽快入职。

算尘埃落定。

按网站邀约还剩三家没面,一家家居行业的短视频运营岗,一家快消美妆的创意策划,还有一家总助岗。

我都如约去了,主要为满足一些总助岗为什么会找上我的好奇。

大三的时候,在北京一家营销公司实习,那个瘦骨嶙峋、化欧美妆、粘假睫毛、眼影黢黑、穿oversize T的酷girl,构成我对总助的全部想象。想不通我这样婶儿的怎么总助。

Offer在手底气我有,第一家聊完我直接:简历可以还我吗?这是我最后一份简历,但下面还有面试。

主管好脾气地又给我打印一份。

快消那家面试官是老乡,问:跑这么远家里同意吗?

我:起码近几年还是同意的。

我们交换一个懂都懂的微笑。

总助确实荒谬,一进去就给笔试题,属于是明星做出来就可以发学霸通稿的一些数学计算题,属于是如果还在小学我会很快算出来但我现在是一个大学毕业三年的废柴,我只能连蒙带猜。

说是总助,其实还是做业务搞项目的,好奇心满足完我为期11天跨6个区去13家的面试之旅落下帷幕,隔天就要正式上班。

19年离开北京的时候我21岁,阿灿和晓菲给践行,晓菲说:“小夏你毕业后要来北京啊,到时还租到我们隔壁。我们继续当室友。”

我也想,嘴上说:姐姐你可盼着点我好吧,下次咱高低整个带窗户有阳光的。

现在我24,到了一个阳光几乎不下班的地方。

庞博有段脱口秀很动人:机舱门关上的前一刻,空姐冲外边说了一句“去上海的还有吗”,我真的听到了一个声音说我要去上海,我仔细听了一下,是十八岁的我自己。

十八岁的我自己可能也想不到,很多次机舱关门之后,我也去到了想抵达的地方。

也许这么结尾会有文人吃不到葡萄嫌酸的迂腐,但那天骑着单车疾驰下坡的时候,我坚信不疑:世界是个游乐场,天堂没有头等舱。

责任编辑:梅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