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关于我爱你

你存在，爱指向你

你消融，爱返回我

我已过了畏寒的岁月

送炭的人，脚步隐入山中

近窗的腊梅，爱开几枝就开几枝

来客请止步于此，我等候的是归人

我已过了喧哗的年纪

如果我觉察到一颗种子的存在

我不会声张，也不去寻

我害怕崩塌，害怕一去不复返

我的七月不飞雪，十二月也不

我迷恋人世，不肯化蝶也不甘做冤魂

我从一开始就在期待

期待你的消融，或从未存在

会消融的吧……？

——那时，我会同你道歉：

我爱你，我爱你，再见。

取暖

被子，不再叠了

鞋带，反复系紧了

冒热气的话，摊开说

我知道

到了温暖的地方

有些手就要松开了

薄薄的日子

我们走慢些

要跌倒，也要倒在一起倒成一片

肩上的雪

不要拍它

要失去，也要失去得自然一些

这些不愿起床的日子被称为冬天

给寒冷的日子，设一个闹钟

太阳都扯着被角，何况我呢

妈妈，我不是永远栖留梦中

我只是在等，等世界变成我的美梦

桃花源的冬天，桃花还开吗

指路的人，也有迷津要渡吗

这些不愿起床的日子被称为冬天

妈妈，我不是害怕外面的世界

我只是在等，等树木静止

鸦雀失声，洁白柔软的事物

一夜之间登上雪的屋顶

占据岁月的高地

风吹来都疼的时代覆灭了——

新世界属于雪，脆弱的雪在雪中不再受伤

像我这样的人也开始喜欢起床

闹钟虚设，太阳端坐窗前

我出门了，妈妈

吉祥的雪，正在落向我们的丰年。

冬眠课

黑板上写着：冬眠课，安静自习

独自醒来者，请对不安习以为常

更不要惊动旁人的梦……

我醒着，异类是我

我困倦，人人如此

睡眠是一生的功课，哈欠连天的我

终于等到我擅长的部分成为

冬季制度的一种，每片雪花都意义重大

我堆的雪人，脚下都写着我的名字

窗外飞过白色的标语：

睡吧，孩子

心安理得做起你的白日梦

把心捂好，翻身时不要着凉

疲惫的灵魂不要以身涉险

安眠的人，方可进入风雪。

一块冰的时间

日子，呵气成冰

我等待一场雪崩和很多次幸存

——请再给我一块冰的时间吧

让我将那些错过的年月重来一遍

预言正在显现：

丢出去的石头是你的

涟漪也是你的

得到的时间是你的

没有得到的时间也是你的

虚掷亦是一种动作

抛弃的人也曾伸出了手

用八分之七的冰山

与命运正面相撞的人

更深的地方，全都留给希望。

世界想要冬天来，就让它来吧

玉不会碎的

你把坚固的事物

藏在最磊落的地方了

有人问起你就回答

无人关切你就把门朝着南方打开

他们想听什么，你都可以说

这没什么，你下过雪了

湖中心，和一个手抱炉火的人去过了

这没什么，你随时可以独自折返

世界想要冬天来，就让它来吧

这没什么，你知道寒冷是怎么回事

从前你讨厌他们说：

人人如此，捱过冬天就好了

如今你盲信旁人，倚仗旁人

告诉自己，我做不到的事情

人类做到过，雪地里脚印驳杂

选一个形状最可爱的，沿着走吧

每一条路都只死一回

你再活过一个冬天，就会把

春天，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