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专车是什么样的体验?

给我三千城管问:各种打车软件铺天盖地,开专车简直成了身边有车一族的日常话题,到底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都乐于去开专车?成为一名专车司机是什么样的体验?

陈不好玩 答给我三千城管:

一切的一切,还要归结于礼拜一我开的一场会。会议当然是胜利和团结的,老板在会上做了总结发言,讲的很好,但是讲什么我基本都忘了,唯一记住的是,老板说他现在的理想就是去开Uber,一脸的肃穆,带着海子“劈柴喂马”般的情怀和真诚,出席会议的同志们都不好意思笑了,面对位高权重但车技不好的老板,你怎么能笑话他这么卑微的一个理想呢。

各种专车开始大行其道的时候,大家都还傻乎乎地认为,开黑车的好处是钱多好约。然而,关于钱多,据说也就是个镜花水月,补贴下去了,真要靠开黑车赚钱,那基本上离腰椎间盘突出也不远了;关于好约,我也只是听说,而且到现在连个完整故事都没听说过。

其实,以上两个需求都属于初级需求,一个是用来维持生存,一个是用来满足欲望。但我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比如我的老板,我觉得他不会被高薪所吸引,至于好约,那对我们正直的老板而言肯定也是没有吸引力的,至少我觉得他可以堂而皇之地在这么多员工面前袒露心迹,心底必然不会有这么龌龊的念头。

那究竟是什么念头让老板有了这样的动机,而且还带上了“劈柴喂马”式的凄美呢?我决定展开一场《走近科学》式的探索。

为了解开老板的动机,让我们先来了解一下他的员工。

时间再退回开这个会之前的四天,作为老板的员工的我第一次尝试了当黑车师傅的滋味。我想当黑车司机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干传统媒体这行的,除了码字改稿之外身无长技,加之我们这代人在三观成型期耳渲目染了庄妈妈、吴尔愉等下岗再就业模范的事迹,危机感是早早就有的。至少从十年前开始,我和同事们就一直在讨论,哪天下岗了我们能干什么?无论多激烈的讨论,最后的答案往往就是当出租车司机,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大多数人驾照都没有。

为什么一群身无长技的文科生会想当出租车司机呢?动机也很简单:门槛低,不算重体力活,数学只要好到能找钱就可以了。更重要的一点是,游走于城市每个角落的拉活儿方式,给人感觉自由,朝九晚五对长远不坐班的文科生来说实在太反人类了(事实上我们都把份子钱这件事情选择性地遗忘了)。

十年时间就在我们的吸烟扯淡间溜走了,眼看着传统媒体不景气了,眼看着真要下岗再就业了,我们的出租车司机梦——与其说是梦,还不如说是魔咒——离我们更近了。老话说得好,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我下了一个顺风车软件,践行起了我的中国梦。用了一个星期软件,接了两次客,共取得收入72元。

而我的出租司机梦,在接单之前和接单之后,那完全是两种体验。

接单之前就如上文所述,感觉车子就是我的战马,我拯救柔弱女子于早晚高峰和刮风下雨之时,车资就权当是她们给予我感谢的鲜花,一切看着都很堂吉诃德。

当下定决心按下人生的第一次抢单之后,我的心是纠结的,是紧张的,第一次就在匆忙和慌乱之中开始了:开到客人那里会不会迟到?客人会不会是倒钩?客人会不会觉得我穿短裤不好……开个黑车而已,连肾上腺激素都快被放光了。

写到这里,你们先不要误解,我的第一个客户是个阿姨,马上要当外婆的阿姨,所以肾上腺激素完全来自于对于陌生领域的好奇和恐惧、也来自于一点点小小的违法感(实际上顺风车真的很难算违法),反正这种感觉,和第一次用陌陌的心情差不多吧(别告诉我你用陌陌约到了)。

还好,该阿姨能言善道,总共十公里不到的路,我知道她有两套房子一个女儿,是个与时俱进的人民教师,各种打车软件早就用遍了……

第一单黑车生活是愉快的,以至于我开始用翻看朋友圈相同的频率,翻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客可以接,全然忘了,前后折腾接近一个小时耗油一升半的收入加补贴仅仅是29元。这是为什么呢,又发不了财,又没有女神搭车,连我都好奇起来我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样的疑问,一直持续到了我接第二单时。这一单比第一单还要无聊。

这回换了个小姑娘,别说约了,话都不跟你多说两句,从头到底戴着耳机,一路沉默。姑娘下车之后,我就慌里慌张地逃离了现场。这一单换来的是43元的收入,但为了接这个顺风车,我放弃了一大段高架道路,还是觉得亏。但你要问我还做不做,我会回答你,做,我会一直做下去的。

晚上边吃饭我就边琢磨,什么好处都捞不着还乐此不疲,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呢?咀嚼思忖间,我想起了中学政治课永远无法理解的一个概念——劳动成为生活的第一需要,这是伟大的马克思、恩格斯所设想的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特征之一和人类劳动的最终形式。这样的形式究竟是一个什么原理呢,我说不清,但是通过开黑车的体验,我觉得至少能理解这么高深理论的真谛了。当然了,这并不代表我们真的已经进入共产主义了,因为劳动成为生活第一需要还有一个前提——按需分配,而我却取得了酬劳,只能算按劳分配,共产主义还是有点距离的。

为了验证这个重大发现,我赶紧操起电话打给了几个同样在开黑车的师傅们,师傅们纷纷表示,开黑车主要是为了多接触社会,长长见识,还有人说是为了体验服务业。

还有个师傅把顺风车软件介绍给了他的装修包工头,包工头的表现感觉像打开了生命中的另一道窗,从此以后,每天都在工地泡到有了合适的订单才走,问他为什么,人家也是只字不提钱和色,曰,多认识点人嘛。

放下电话,我对劳动成为生活第一需求又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这种需求是精神层面的,多层面的需求。师傅们自觉和不自觉地想在劳动中观察社会,认识自我,每一个黑车师傅的心里都住着一个深夜食堂的老板,小林薰一样的,在幕后默默操持着,却像神一样俯视人间,游刃有余,波澜不惊,看你们生看你们死,看你们人生得意须尽欢,看你们繁华散尽无人问,我只管赐你们五饼二鱼,赐你们一壶浊酒。

如同深夜食堂老板一样的至高境界摆在这里,老板的谜团就可以解开了,我们这些扯淡且不用功的员工和包工头们都有这么高的觉悟,那么老板将之演化出“劈柴喂马”般的情怀,就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所以,从今天起,请乘客们珍惜每一次,每一次叫车,都是一次和诗人短暂旅行的机会,即便一言不发,也请感受我们劈柴喂马的情怀与能量,千万记得下车后给好评,这样师傅们就不用卧轨了。

陈不好玩,媒体人。微信公众号:MotorRun摩天轮

(责任编辑:郭佳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