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综艺咖”是种怎样的体验?

咪夏咪夏问:前两天有朋友拉我去上综艺节目,相亲类的,让我着实纠结了好久。说实话,能上电视抛头露面对我这样虚荣心爆棚的女生来说确实是蛮有吸引力的,但想起周遭人平时对综艺节目的吐槽,又觉得这似乎是一件蛮丢脸的事情,真怕一失足成千古恨。想问问经常上综艺节目的朋友,做一个“综艺咖”是种怎样的体验?

@曲玮玮 答咪夏咪夏:

很多年前,“上电视”这三个字是充满高大上含义的。
但现在,世道变了,有一种人像春笋一样遍地突起,他们叫“综艺咖”。随便摁一个台,总能看到几张熟悉的脸,让你怀疑电视是不是坏掉了。
曾经我的人生设定是这样:拿过两次新概念一等奖的写手,做人物专访的记者,出版小说,即将恬不知耻地称自己为“作家”。
现在我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被朋友戏谑的头衔——“十八线通告综艺咖”。乍看这两种身份是冲突的。前者需要厚积薄发的沉淀,需要耐住结结实实的、硬邦邦的寂寞,要用语言消解标签化,用故事细节还原独一的个体。后者恰恰相反,要豁得出去,敢搏出位,争先恐后给自己贴标签。

聊起喜闻乐见的综艺节目,大家虽然每天被它们挠胳肢窝一样逗得乐不可支,但隐隐约约还是觉得不对劲,第一反应总是——假。
“你们说的每句话是不是都排练好几次了?什么时候该哭都想好了吧?”
……我目前还没遇到过要全场彩排的良心节目,除了春晚。
“选手在台上撕逼是真的吗?”
真的,曾经有人当场和我说:“建议你提升一下颜值,看不下去了。”我当场石化。
“说真的,每个人卸了妆之后是不是都不能看啊?”
……呵呵。

综艺节目假吗?是很假。
他们要提前设置好节目节奏,制造噱头寻找吸引眼球的人,不停向观众抛出爆点,不然你根本不会看下去。
但反过来,假的另一面,是“匠心”。
一个制片人告诉我,选手答题时的节奏他们要一帧帧重新调适,比如为了节目效果,把0.5秒的思考时间增长到1秒,电视上看到的每个镜头都是团队昼夜赶工精心做出来的。

我参加一个语言类节目,有次要录选手们入场前聊天的镜头,摄像大哥说:“来,你们坐在那聊聊天,笑得开心点。”有个姑娘马上展开笑脸跟我分享她的宠物萨摩耶,“好了,拍完了。”摄影大哥摆手,姑娘神速般地收起笑脸,“哼”一声,一脸不耐烦地抓起手机离开,留下我在原地凌乱。选手上台前畅聊的画面,都是这么拍出来的。

上台只做五分钟的演讲,要花几个小时反复录制赛前采访,拍赛前花絮时,我对着镜头把衣领整理了十五遍,绕着湖边走了七圈,竖起V字手势二十一次。那天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而在背后是数不清的编导、摄像师,每人负责一个小场景小流程,最后撑起整个节目。

有次录完节目和几个嘉宾去旁边KFC吃东西,很多人之前就认识,录新节目又碰到,总是先浮夸地大叫一声,“How old are you?”(怎么老是你!)然后心照不宣地笑笑。潜台词是,“圈子不大,想红的不就是那么几个人嘛!”
一群人在角落里啃着鸡腿聊天。
“诶,你最近上了什么节目?”
“有个语言类的,还有答题的。有谁想去吗,我把你们推荐给编导?”
然后一圈人开始低头鼓捣微信,嚷着“要红要红”,引得一拨吃饭路人强势围观。
吃饱了免不了嘴贱,起先就是飘几句黄段子,后来聊嗨了,开始对一些人评头论足,聊谁谁整容失败了,在下巴上打了生长剂,结果脸比驴还长。又聊谁签约被假公司骗了好几万块,开始卖面膜跑微商。声音越来越大,成了天然脱口秀演播厅,竟然还有路人在拍照。
突然不知谁提了一句,“那个谁,上了几十个节目微博粉丝才刚过千,难道没人告诉他吗,就是因为长得丑。”
突然沉默。
因为这里坐着的每个人,都曾被各种编导委婉提醒过“外形不占优势”,都是注定要比颜值高的男神女神们摸爬滚打更多次,身上粘更多的土。
“你说的,也是我吧。也上了那么多节目,说学逗唱都有了,还是红不了……”一个胖胖的姑娘接了话,然后把薯条拼命往嘴巴里塞。
再次沉默,我在旁边轻轻抚摸她的背。我没看过她之前的节目,只是这次合作,看她很努力地接梗,逗笑大家,好拼。
跟他们在一起聊天,我根本就不好意思说什么“我完全不是为了红,就是想多体验多玩玩”,哪怕这是真的。他们会感染我,让我不得不撕破人性最后一层薄薄的虚伪面具,我只是功利心淡了些,并不是没有,毕竟再深沉的海也能触到底层的砂砾。
即使我认为自己和他们不同,我把这里当游乐场,他们把这看做名利场。他们看似是最虚假的人,插科打诨,举止浮夸。反过来走下台,反能更赤裸裸地直面自己的欲望。

“想红”已经成为被妖魔化的动机,背后的注解是“虚荣”、“浮躁”,甚至是“拜金”、“神经病”。“红”无非意味着被更多人喜欢,在未来从某种角度来说,公众人物的价值看粉丝量,创业者的产品看用户量,政客的成败看选票数,一切都以人为核心。
我们反感有些人的“红”,因为他们是靠炒作和浮夸上位,因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但如果一个人足够有才华有魅力,抓住更多机会,让更多原本就应该喜欢他的人看到他的存在,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就像出版一本书一样,为了“被正确地看到”。
一次次参加节目,游走在综艺圈名利场的最边缘,发现难的不是克制欲望,毕竟每个人都学得会冠冕堂皇。难得的是直面欲望,不拒绝,不压制,和它好好相处。
一方面,我扎扎实实读书写书,希望永远靠作品说话,另一方面,偶尔去综艺节目玩一趟,尽管很多时候把自己搞得很狼狈,又是淘汰又是掉落,但经历每一次新奇的体验,被每个陌生人喜欢,都让我感到幸福。
想通了,觉得人生就是如此,“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像我喜欢的一位编剧所说:让生命顺势而为,是一种智慧,也是一种运气。当你学会追随自己的想法之后,无论身在何处,都能认真地玩耍起来。

(责任编辑:好谢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