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有这么多“丧”的影视作品广受欢迎?

这一两年丧剧开始广受欢迎,像《马男波杰克》《伦敦生活》《百年酒馆》《海边的曼彻斯特》,为什么有这个现象呢?

不知从何时开始,网络上传播的爆款内容,大多秉持着这样的主旨:“你过得惨,我过得比你更惨,那你就开心点吧”。它们说着很丧的话,就连广告都丧得步调一致。
 
好像就在一夜之间,人们如同曾经迷恋生产正能量般生产起了“丧”。于是,“小确丧”成了一种新时代的朋克,整段垮掉的人生忽然变得酷了起来。
 
在我的想象里,人们对正能量的“天然好感”其实并不真实。这或许源自于群体心理、教育惯习,或是一系列没着没落的励志鸡汤。可慢慢地,我们发现了这些所谓积极的人生话语,除了令你逃避现实的迷思外,并没有任何实际的可操作性。
 
当曾经大行其道的成功学普遍失灵后,我们才愿意承认假想的乐观敌不过生活本来的不易,而我们唯一的权力就是“说真话”。
 
中国的文化底色里是有“丧”的传统的,这与儒家文化千百年来对人们的规训脱不开关系。放大点说,东方文化的语境自洽性多少就始于这样的传统。
 
“丧”的文化最初便脱胎于日本流行文化。日文里出现的“丧女”一词,就专门用来指涉生活失意且不求上进的女性,“丧男”的意义也大致如此。不少日漫早早地刻画起了这类人物,例如《我不受欢迎,怎么想都是你们的错!》。日本文艺作品里的现实主义,多与英雄叙事无关,多数人的平凡、琐碎,甚至边缘化才构成最重要的文本意义。
 
看日本的影视作品,会理解“丧”的合理性和正当性。里头摆出的那种“让我们一本正经地来刺穿生活假面”的腔调,虽看起来不讨喜,却总能生产出丰富的想象空间。《不结婚》和《家族的形式》里对现行婚姻制度的反抗,《贤者之爱》和《玻璃芦苇》里为不伦之恋的正名,《家政妇三田园》和《逃避虽可耻但有用》里映射的式微的男权社会……仔细想来,“丧”之于日本影视的价值,不仅有对生活不如意的抚慰,或对当前社会秩序的叛逃,更多的还在于对自我意义的探索。
 
当然,这与社会的焦虑感不无关系。80年代末90年代初,日本社会在“宽松世代”下的一代长大成人。“没有野心”、“没有竞争意识”、“没有协作性”的年轻人在现实面前的无能为力成为一种常态。如同《宽松世代又如何》这样的影视作品,开始反思如何在大时代里避免成为被异化的趋同者,这种具有刺痛的“丧”其实是缺席于社会肌理之中的。
 
西方世界也不仅仅迷恋人们想象中的奇观叙事。
 
今年的奥斯卡就很“丧”。比如,寓于《海边的曼彻斯特》里的那种怅然而无望的情绪。那个被往事击垮却又不愿与过去和解的男主人公,多少投射着每一个不顺遂却倔强的你我的心思,哪怕只是在有那么点矫情又有那么点滞步不前的固执里。
 
再比如,马男也在用抽离的方式把现实的中年危机讲得令人无言以对。他问“你上次真正开心是什么时候?”,于是他就成了“不开心”的具体缩影。马男有着一切中产阶级的富足,却唯独陷入在一场精神空洞之中。他什么都不缺,但仍旧觉得日子没劲,逐渐迷失在都市的灯红酒绿之中。
 
“人生总是如此,对吧?你要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总是得不到;要么得到了,可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在明明不那么乐观的现实里,我们为什么要拒绝一切能令我们变得快乐的不快乐呢?
 
想起去年看过的一部日本电影《濑户内海》。
 
两个白衣少年坐在河边,一边聊天一边丧。
 
少年说:“非得到处跑流一身汗吗?不能做点有创造性的事吗?”
 
人生有太多意义陷落在被别人既定的无意义里,这个主张个性的时代却迷失着每个人的个性。而我们呢?究竟在想些什么?
 
别抗拒,“人之初、性本丧”不是没有道理的。

责任编辑:卫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