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产生持续焦虑该如何化解?
不确定性本是人生的常态,要去接受它;以及,正是因为这份不确定,才会造就人生更多的可能。
可是眼看着这些年,我逐渐对这个观点感到心虚。
不仅仅是因为它现在已经无法真正落地指引我的生活,而是在于,我的理解直接过渡到了从前这个回答的反面——那就是逐渐开始摸索到一个逻辑,关于前途有卜这件事情的肯定。
我说不上是从哪个根源开始的,只是有一天,眼看着身边的一些朋友,告知我他们最近的近况。那些看起来貌似很惊天动地的,重大的人生决定,在停顿了那么三五秒的瞬间过后,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说得好听,算是成长带来的稳重,使得我们彼此都愿意把这些所谓的大事件,重大决定娓娓道来,而不再如从前那般情绪化。其实更是上升到了一种些接近上帝的视角——他终于走上了这条“必然之路”。
这份所谓必然,并非是事后的揣摩,而是一开始的心理预期。于是在这种心理预期中,看到对方的人生就是按照这个方向一路向前发展的。可以理解为步步为营,也可以说成是我们终于逃离不了那个所谓的命运之圈。
不仅仅是他,包括我自己,我们都是活在圈子里的那个人。这个圈子的种子,在我们的命运之初就种植下来了。而后我们不过是为其浇灌,呵护它的茁壮长成。
当然按照我的表达逻辑,在这里的前途、呵护,都是一个中性词。它的好坏呈现,当然得是由当事人自己决定。
就如亦舒在她的很多故事里都喜欢写下的那一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苦瓜得苦瓜。这是我对于“求仁得仁”这个定义的切入逻辑。
这是其一。
再然后是其二,关于命运自有定论,也是在这些年逐渐理解的。
一个人所拥有的根基,以及在自己人生道途中所经历的种种,以及对应的解决之道,都会落入一个词语,叫做思维路径。
其实直到今天,我在复盘过往经验的时候,也无法避免落入一种惊恐。或者说纠结——那就是,如果我当初不作出那样的选择,那如今的我又该是怎样的人生面貌?
我总是习惯性把这理解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得是有天被一个心直口快的朋友戳破了真相:哪来那么多最好的安排?
“你就根本不必纠结于如今的事后庆幸,或者是难免后悔——而是在于,你只是做出了你‘本该如此’的选择,仅此而已。”
本该如此。我突然就找到了那一束光。
细细想来,也不过是在于,每个人得到了自己本该得到的一切,或者正在这条寻求的道路上了。那些想要而不可得,那些多出来的妄念,也不过是一场跟自己的较劲。
我想起从前有份工作里遇上的一位客户。她在三十五岁那年出国留学,而后那一年遇上了自己后来的先生,两人回到国内一起创业。看起来顺风顺水,就好似她一直掌控着命运的那种笃定。
那时候我刚入职场,是个菜鸟。合作项目结束后的饭局上,我悄悄问了她一句:您看起来像是运气很好的样子——我指的是,您不害怕吗?关于前途未卜这件事。
“如果您二十五岁结了婚,有了孩子,牵绊于家庭跟事业两头的奔波,那后来您的生活面貌就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了。”
她当时的答复是:这倒不会。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我二十五岁结了婚,我一样还是会选择三十五岁出国读书。如果受到阻挠,我宁可恢复单身。以及,我不会在没有任何考虑周全的前提下,就让自己轻易成为妈妈。
“也就是说,这个设想的角度,并不在于,如果我二十五岁就成家了那会怎样。而是在于,我知道了自己三十五岁要做的这个出国决定,那就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去实现这个目标,而并非在于如果无法实现该怎么办。”
“一旦目标是清晰的,你就会倒推回来执行当前的生活节奏,并且知道这个过程里,需要付出什么,以及规避什么,还有要承受什么。”
这是她当时的答案。被告知的那个我,是一个在当时糊里糊涂,人生刚进入社会角色转换,几乎每一个夜里都在担心自己无法活到到明天,前途未卜的恐慌少女。
一转眼五六年过去。
前些日子,有老家来的少女们来同我说话。她们正当最美好的青春期,担忧着高中里的功课,一切好像无所畏惧,可又好似她们一无所有。
有天夜里,她们问起我一句:姐姐,如果我说我知道了自己以后想做什么,你相信吗?还有你觉得我可以做到吗?
我突然感慨万千,想起了从前我也是这样一副貌似心里有底,可是依旧有所焦虑,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问千百个人想要一个答案。
可是这一次,我决定很认真地告知她们:你们想要的那个世界,只要你愿意去想,就已经是拥有一半了。至于接下来的另一半,得是不断进行自我笃定,确认,坚持,以及寻找路径的过程了。
对,我最想提到的,还是“路径”这个词语。
路径一旦确定,就意味着一生长河的模样已经清晰可见了。这倒并非是一眼望到头的悲哀,而是我在《你一生的故事》里读到的那一段——
会不会出现另一种情况:预支未来改变了一个人,唤醒了他的紧迫感,使他觉得自己有一种义务,必须严格遵照预言行事?
想起小时候,经常被我妈带去给算命先生看手相。后来长大之后,家人总是很笃定地告知我:你现在的每一步,其实都是当年那位老先生预测到的。
我倒从来不会反驳。只是突然有一天夜里惊醒——且不管我一开始的命运道途如何,在这些成长过程里,这些真真假假的被暗示,或者就已经是命运基因的种植过程了。
那些所谓的蝴蝶效应也好,事后的回想也罢,我竟然就真的从“懊恼过往”和“畏惧未来”这两件,从前于我而言天大的事情当中,逐渐解脱了出来。
当然这个逻辑下,也依旧免不了会被问起:如果遭遇身边人的反对,遭遇外界力量的压制,那又该如何在坚持跟妥协之间做出衡量?
这一刻我的答案是:当你决定让自己归于妥协,那就必然落入妥协;而当一个人愿意以一己之力承担自己的人生所有,那任何一种结果于他而言都不叫做妥协,仅仅只是坚持本身。
并且,当一个人知悉了一样选择对应的结局脉络,他已经在这个过程中收获到了坚持自我所带来的成就感的喜悦之中,并且早就忘了是否应该摇摆不定地去思考。
我甚至想起有一天跟好友夜里聊天,得到了一个很残忍的,关于对生活的理解——就抉择这件事情而言,或许从来就没有中间值的说法——要么你全部掌控自己的人生,滴水不漏;要么你全盘交出,而后成为他人意念的傀儡。
从前我并不接受这一点,可是就此时此刻而言,我全盘接受,并且心甘情愿。
这是我所理解的,关于对付“前途未卜”这份恐惧的打开方式——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走向何处——或者是你一开始并不知道,可是你终究会知道——于是剩下的日子里,不再有所思虑,而只剩下了奔赴前方。
而这个前方,就是所谓的前途——它一直在那里,等着你,以任何一种方式——或者千辛万苦,或者顺其自然——总之,你总会到达。
这份到达一旦确定,于是这把钥匙也就找到了,这才是前途有卜的秘密。
我想起李安在《饮食男女》中表达的一个核心:人生不能像做菜,所有的料都准备好了才下锅。
很多年以后我才理解,人生的那一口锅早就已经在那里了,只不过是食材以及制作的方法,是可以通过你的完善,来决定这一顿食物的美味程度的。
后来李安在采访中,被问起关于“对十年一觉电影梦的感受”的时候,他很温柔地说出了一句:人生应该是个永恒的挣扎。
我总觉得,所谓挣扎,其实也是预设在一个大框架的前提里了——他必然成为一个导演,以任何一种途径。而后才有了后来的这些,所谓跟自我进行斗争的过程,以及电影梦之外感悟种种。
回到一开始的那个问题的答案,我从前所理解的,关于生活的不确定造就人生更多的可能,这个理解也并非完全不可以参考——
那就是,在无法进行内在自我确认的阶段,那就先去确认外围因素——关于你想经历的环境,以及相对应的人和事。
而就在这层外围确认之后,其实也就逐步靠近了内层确认的阶段——你所拥有的天赋,能力,资源,性格。这一切的一切,在一开始就告诉了你,你应该真正去要些什么,并且可以要到什么。
也就是说,我们并非是往前走,越走越远。我们本质上是在完成一场回归,就如同《牧羊少年奇幻之旅》的探寻——宝藏其实就埋在了他一开始经过的那座教堂旁边,那一棵无花果树之下。
不确定性造就自我确认,从浑然不觉到觉醒,这也是必不可缺的旅程。得是这一段过后,才可以迎来下一步——遇神拜神,遇鬼杀鬼。
前途是否有卜,真正的秘籍在于——你是否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在乎过自己的这一生?
倘若此刻你可以确定自己心底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请记得英国作家奈保尔在他的《大河湾》里,开篇之时所写下的那一句:世界如其所是。那些无足轻重的人,那些听任自己变得无足轻重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位置。
去找到你的那个位置,哪怕只是一抹不起眼的角落。可是至少它终归是你的,也一直在等你。
记得不要让它等待太久。它也会疲倦,劳累。它也在怀疑自我存在价值的过程里,眺望着,渴望着,甚至祈祷着你的到来,与它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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