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凌晨下班回来，我收到大学时好朋友的微信，一共两条。第一条说“我今天回想起大学的日子，朋友、爱人都在我身边，除了上那几节课，就是旅行、化妆、逛街”，第二条说“我们很久没见面了”。这两条信息提醒了我，我和很多朋友都许久没见过面，甚至不再联系了。我们成为了彼此朋友圈的点赞之交，除了求转发、婚礼邀请和逢年过节的红包问候，我们几乎再无联系。为什么毕业以后朋友们都被我养在了手机里？是我们的感情变淡了吗？

再有差不多一百来天，新一年的毕业季又要来临了。一两年以后，那些脸上洋溢着青春梦想的大学生进入社会，被捏圆搓扁之后，午夜梦回，也许也会提出这个困惑。

我想，这个问题的本质不在于和朋友见面次数减少，而在于朋友之间关系的淡化与流失吧。

其实去年年底的时候我的工作伙伴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她在北京上的大学，所以朋友基本都在北京。

那会我们聚集在一块讨论一个关于友情的剧本，休息间隙大家都变得格外丧。小伙伴说，为什么我可以约着吃饭的朋友明明从高碑店排到大裤衩了，但我却一点出门跟他们见面的欲望都没有，宁可简单跟他们在微信上寒暄几句？

我当时给出的答案是这样的：工作疲惫，出门很麻烦；圈子不同，怕需要竭尽全力找共同话题；成年人的生活没有“容易”二字，平时很久不联系，一见面就吐苦水也不好；大家的时间老对不上；从前你觉得是朋友的人，现在可能有了新的看法；饭桌上随便哈拉几句，你怕别人一开口就说你变得“社会”了……

这些答案背后的信息，其实是这样的，毕业后的朋友聚会是一件需要成本的事情，有时候，它和“社交”之间的界限甚至很模糊；交朋友需要一个长期稳定、特殊的环境，一旦离开这个环境，感情需要用心去维护；毕业后意味着工作，社会环境更新了你对“朋友”的认知；我们无可避免地把一些工作中才会用到的人际手段带到了私生活里。

我毕业后的第一年，除了努力工作，做过最多的一件事叫做“放朋友鸽子”。

那会刚进剧组，交着三千块的房租每周却只回家休息一天。这一天需要拆快递、洗衣服、整理冰箱里的过期食物……偶尔也禁不住朋友的诱惑，提前做好这些琐事，希望可以约个火锅谈谈心小酌几杯。刚准备就绪，台里一个电话打过来临时召开剧本修改会，我把朋友撂一边，打车直奔工作场所……

那一年放朋友鸽子的次数多到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于是放弃约我。

第二年不那么忙了，因为新同事来了，而且我搬到离公司较远的住处，再也不能花20块钱打车被老板随叫随到。我内心暗喜，以为终于可以撒开脚丫子随便约了。

结果我出去见朋友的几率也很低。因为太复杂了，有这短暂的休息时间，我希望在家里喝杯咖啡，听着音乐看看书，顺便晒晒雾霾口味儿的太阳。出门意味着要洗澡洗头化妆卷头发挑衣服，还要挤地铁，甚至打车。还没见着朋友，至少三小时已经过去了。

约得远一点，要早出晚归；约得近一点，要力求精致。基本也相当于一次小型上班。

到底是长大了，开始好面子了。即便是在比较亲密的朋友面前，也开始在意自己的形象。听到“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不修边幅”这句子的感受，跟听到“你混得不好”的感受，如出一辙。

上学那会我们是怎样定义朋友的呢？很简单，能吃到一块、聊到一块、玩到一块。再深层次一点的朋友，能交换秘密，能让你随便惹祸也挺你，能让你肆无忌惮做自己，不管是坐在沙发上抠臭脚丫子还是气势汹汹啃鸡爪。

而当你工作之后，你会萌生出一个悲哀却已然成为既定事实的想法：朋友是有功能性的，不同的朋友在你的生活里扮演不同的角色，有不同的作用。

于是，当约会出现时，如非必要，一切具备现实价值的小事，都会让你们此次的约会为之让道。

同理，你会发觉自己精力有限，会觉得人和人之间自始至终都讲究一个相互，你开始只对对你真诚的人做力所能及的事。你对朋友的警惕性提高了。

从前的你可能把“咬耳朵”（交换秘密）当作是建立友谊的催化剂，现在却开始烦这样的人。因为你觉得你的生活也很苦，你不希望你的朋友一有事才会想到你，一想到你就是“倾诉”。

不是你自发地萌生出这些想法，有时候你朋友的一举一动也会牵扯出你这些新的观念。

有一段时间我状态持续低迷，给大学时最好的男性朋友打电话，彼时他在进行第三次考研备考。我分享完自己的一些想法以后，他问我：“我们现在这样交流对你有实际的帮助吗？你有好一些吗？如果没有就说明和我聊天一点价值也没有。那你还不如去写剧本，这样至少可以换到钱。钱可以拿来买东西。”

朋友是需要价值的吗？我想到那个在大学操场上缠着他不让他回宿舍，听我倒失恋苦水的自己，竟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因为我开始有些认同他的话，我甚至会想，是不是我打扰到他复习了。

很快我就对我的另一个朋友做了类似的事。我住在百子湾，朋友来北京旅游，他问我从百子湾到苹果园怎么走。当时我两天没睡，正在补觉。我回复他说，“你明知道我是路痴，为什么不直接查地图呢？现在这样不是浪费彼此的时间？”

这个答案听上去挺混账的。朋友之间，哪来的“浪费”一说？但看到这里，你仔细回想，现在你身边，会经常给你发“在吗”“在干吗呢”的朋友还有多少，而不是一上来就直奔主题，说“xx我最近……其实我……”。

如果你身边还有定期关心你行踪，找你絮叨，而不是为了对你倾诉找你帮忙的朋友，他们是定不能被你养在手机里的，这是需要好好维护的友谊。因为他们挪出了他们原本可以创造价值的时间，来珍惜你。

我知道这个问题的背后，是对过去的友谊的怀缅和珍惜，是对自己的改变的无奈与惋惜。而我说了这么多，竟提炼不出一句正向的祝福。

大家都在怀念过去，不过那也并不就真的意味着大家现在过得多么糟糕、身处的环境多么恶劣，而是因为过去只能远远观望，不再重复。

远远观望的东西，对人类来说，就总是好的。

从前我是一个执着到决绝的人，我总以为“我看上什么东西，我就会留下我的人生”，这些东西包括我想要守护的一切，朋友、爱人、家人……为此我头破血流过，也失去过。

而现在，我更倾向于“如果你想要什么东西，就让它走，如果它回来找你，那它就是你的”。希望这个道理对你同样适用。

另，以上的大道理全是虚妄之言，时间是最好的炼金石。如果你们的友谊情比金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