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不喜欢听“过来人”对我们的教育?

为什么我们总是不愿意听过来人的话,尽管他们有的时候说得确实不无道理,也能让我们在一定程度上少走弯路。

人有一种本能,就是以诋毁某件事情,来证明自己所作所为的合理性。似乎找到一个假想敌,一切就会好似的。

关于关系,一句说最多的话——“他很好,只是不适合我。”

这是一句看似中立,但虚伪的话。多少有些诋毁的意思——他,或者她,或者它,不匹配我。真实情况是,我们谁都不知道事情要进展到哪种程度就能说明适合与不适合,我们只是不愿意再为此努力和负责了。

无论是一个人,一份工作,还是一种生活,当我们选择结束的时候,没必要急于交出确切的答案和理由。给谁听?给谁看?做就做了啊,何必一副不给出交代就不好意思的样子?

生活里除了你自己,并没有考官。

人的苦,在于我们没有为自己活着,又闹不清楚到底在为谁活着,习惯了有一个高于我们自身的东西来考核、评判着生活。它可以是道听途说的道理、一些危言耸听的经验、身边人看似“正常”活法、传闻中“精英”观点,一些习以为常的秩序、比我们更强的人事影响、从学校带出来的习气等等。统统类似之物,构成了我们奴役自己的枷锁。

一切未经体验的东西,其实我们是不明其真相的。这个道理,在身边无数细小之物里不断折射,只是我们不敢将它们变成掌控自我的勇气。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想学溜冰,所有小伙伴都以“过来人”身份一本正经告诉我:你可要小心哦,为了学溜冰,我的膝盖可是摔破了好几次呢,可疼可疼了。

这让我的溜冰计划整整推迟了好几个月。一天夜里床上翻来覆去,往尿壶蹲了好几趟,终于向看电视的妈妈要了两块钱,买了一张学校的旱冰门票。

站在滚轴鞋上,轮子呼呼往前,水泥地上细小的裂缝通过滑轮传到我的脚掌,沿着小腿往上,再沿着脊背传到我的脑神经,烟火一样在里面爆炸,让我兴奋又害怕万分。空气逆着我的头皮擦过,我紧张地控制着滑行节奏,缓慢得像个老头。一左一右,我的两只小细胳膊轮番摆动,从一二一二到自然垂顺,渐渐地,它们变成了两棵湖边的柳树,柔软地拂动。

我学会了滑冰。

摔跤的时候并不怎么可怕,因为它蕴含了自己一次次对平衡的掌控感。痛苦因为亲自体验而具有了意义,变得可以接受。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对“听闻”和“实际”有了体验——困难很多时候是他人嘴里的困难,你实际做的时候感受到的往往是另外一些东西。只是越敏感的人,越容易被舆论裹挟,因为他们总能轻易听进任何话,这是不好的方面。一切未经体验的东西,其实我们是不明其真相的。只要细细反观,你总能找到能印证的感受。

工作之后,我听过许多类似“这件事好麻烦”“这个人可不好搞”“这个项目特别累,要做好多XXXX”。但事情到了手里,总是自然而然完成了,且完成得不算糟糕,并不觉难搞或者麻烦。

如果人一生中亲自体验过的事情是一本小册子,找个时间把它们从箱底翻出来,一页一页翻开,体会一下你当初完成它们的感觉,最大的感觉是:其实真没什么。

很多人说从体制出来就完了,但大部分从体制出来的人照样过得下去;

很多人说女人离异就完了,但我身边经历了离异的朋友依旧能活得很好;

很多人觉得不上班就是不稳定,但很多自由职业者仍然能找到不同方式谋生。

这不是鸡汤。生活并不美好,它最好的地方恰恰在于它没有答案。它是中性的,没有“选择了这个你就一劳永逸”,也同样没有“放弃了这个你就万劫不复了”。唯一确定的事情是:你有主动选择权,你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做决定的时候,我总问自己一个问题:有谁限制你了吗?有谁明令阻止你了吗?这是一个迅速摇醒自己犹豫的好方法。任性的孩子早已不管不顾走四方,好孩子才需要给自己松绑。他们不会对外去破坏什么,却总把自己绑得死死的。

观察自己也是一个很好的方法。每当我不由自主对他人看似不合规矩之举做出嘲讽和轻视的时候,我会赶紧闭嘴,问自己:

这些评判之话是谁教给你的?

这些世俗教条是你真正的想法吗?

你自己何尝不也想那样去活呢?

所谓习气,常常是无意识的。羡慕按照自己想法去生活的人,却又常常忍不住诋毁与轻视他们。这是我过去身上的一种习气。

有一天彻底烦透了自己这种无力的哼唧,频频转发着种种生活方式的探讨与实验,换到一种语境里又去随便嘲讽这些人的不靠谱、非主流和散漫。

当我听见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的时候,没有其他,只有憎恶。那些用来诋毁与轻视的理论,我只是道听途说,或者不自觉被裹挟,轻易就拿来用了。人性中的猥琐、软弱、无主、易于被利用和煽动的一些丑陋之质,我在自己身上看得非常清楚。

人生是一个战场,人一出生就在和过往的经验、当下时代的压力做抗衡,那些终于敢去尽情肉搏的人,无论他们的活法是什么(只要不伤天害理),至少他们在做些什么。他们已经熬过我所在的阶段,我所经历的纠结,他们已从这个茧里冲了出去,进入另一个活得更加清楚的境地。

有时候觉得自己对于真实生活并不懂得。

《卡罗尔》这本书里,卡罗尔问特芮丝: 

“你喜欢透过镜子折射出来的东西,是吗?你对每种东西都有非常独特的感受,就好像那个水车,对你来说,水车实际上就跟真正的荷兰的水车一样好。我甚至在想,你到底喜不喜欢真的山和真的人。” 

“假如你的经验都是二手的,怎么能预期自己创作出东西来?”

关于生活的观念,关于对自己的认知,是行动带来的。先有行动,才有答案,才有理由。

只是我们已经习惯了一开始就去总结,或转述他人的话语,或践行“聪明人的做法”(但如果你不断质问自己,剥洋葱一样问下去,会发现你对于“聪明”是个啥,对你的生活意味着什么说不清楚)。

因为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当人没有目的的时候,就没有取舍标准,只能依赖外界的公理。世界的本质不是适配,是主动的选择。不是我机敏地绕过了谁,聪明地对付了谁,应付了啥。生活应该是“我要那个,我就要那个,为了那个我愿意主动战斗。”是一点一点主动的选择,才形成了你现在和未来的生活。

从来没有个先天的“对付对象”(无论是工作,爱人,还是其他各种事务)让你去对付,生活不是BOSS布置给你的任务。人遇见的大部分“对付对象”都是你自己选择来的(除了生老病死意外)。

生活是一片中性的浪,没有好和坏,只是比较平均,我们采用什么样的意志去作用于它,它就会反弹给我们一个怎样的日子,渐渐落定成属于你的一个应得之物。

反正怎样都能过下去。但要快乐,或者稍微快乐一点儿,你就得认,认准自己的做法和活法。

醒了一半的人是最难受的。

责任编辑:梁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