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什么样的方式跟父母和解?

在原生家庭里,和父母的关系不好怎么办?有什么与原生家庭和解的方法吗?

唯有距离。

今早读《惜别》,说来是一个巧合,我只是按照我书架上书籍摆放的顺序去取书,没有料到跟今天这个日子也相当契合。我头回读这本书是在高中,第一部分大量引经据典,让我失去了读下去的欲望,每读几页就放下,所以最终没有读完。而其实今早与当时的情况差不多,同样是读读放放,但倒不再是因为读不下去了,而是因为读起来太让人难过。

我觉得能够拥有这样一个母亲,就像芭芭拉在《我是一个幸运的女人》中写的,“请享受生命,不要为过去的事或不存在的事哭泣”,是怎样的幸运。这位八十来岁的老太太,身上却拥有着我认为的,年青人该拥有的东西,热爱生活,细致而又精心地关照生活,对影像、书籍、文字、自然,对自己的肉体有最起码的尊重。这的确是我当下最希望达到的一种生活状态,是活得清澈。

或许这样缓慢地生活是因为“痼疾”吧,是因为“却连去公园的力气”都没有了吧。我不是作者,不是这位母亲的孩子,所以我无法去下定论,这位母亲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病前病后是否不同,对待子息的爱又有几分。我本来想说的也不是这个,只是在读“曾经存在”这一部分的时候,我骤然间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母亲都该是“大同”与“小异”的。

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会认为自己恨过自己的母亲,对于那些大人的专横霸道,多多少少,总会有点恨意。在读《惜别》之前,我在看王朔的《我是你爸爸》,很巧,两本书都在说家庭,王朔所描绘的家庭生活与我过去的生活有几分相似,所以看到后来,看到结局,我知道马锐已经不能够再纯粹地去爱自己的父亲了,“这样的感情,理智之后再去看待,太愚蠢了”,我甚至笃定,这个裂口就是在马林生对儿子拳脚相加那一刻开始的,是因为打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自尊。

我也曾经因为自己的自尊对母亲,对我的家人怀有恨意,并且这份恨意伴随了我很长时间,导致我现在每做一件事,都会去权衡。这份恨意,在早年的表现方式是,抬杠,争吵,我到现在也不觉得这份隔阂会因为什么而消磨,它会永远存在的。

但随着时间渐渐流逝,这份恨意开始变得柔软。老实说,我并没有对我的恨意怀有愧怍之情。但是这种恨变得柔软以后,我发现,其实有它横亘在中间,我才能更加客观地去看待我的母亲,会斤斤计较,有这小市民的聪明,也免不了俗,总会问我自己的妆容如何如何……这样一个普通人。正因为是这样一个普通人,所以才无法真的完全了解我,我不应该去苛责她完全了解我,没有人可以做到。

我曾经见过我母亲一张照片,下很大的雪,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照片,或许是九十年代的时候,她刚刚来到这座城市,很年轻,穿着长长的黑色羽绒服,站在雪地里。她现在也仍然是照片上那个样子,一点儿没变,见过她的人总说她年轻,说她漂亮,但这些话我从来都是不愿意说的。我不愿意夸赞她,我一直说她对我苛刻,其实我对她也很苛刻。或许这就是母女。

我记得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东京塔》,主演是小田切让和树木希林。我偶然间在这部电影的评论下看到一篇影评,看得我几乎落泪,“人的一生有多少这样的十年”,“妈妈能够陪你走过的不过是其中短短的一段路罢了”,是啊,人的一生有多少个这样的十年。

我的母亲是在我不知不觉中,突然喜欢起了照料花卉,她把我的一个书柜搬到了阳台上,尽管我说,这样我的书会受潮,但她依旧一意孤行;也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她对我的管制突然松懈下来,在一些事上她突然不再跟我争吵,似乎是畏畏缩缩的,想要认错,却又拉不下脸来认错。我们之间的对话从来没有深入过,但就在某一刻开始变得更加平淡,“百合开花了,可以摘下来吃”,“帮我去阳台上浇点水”,“这袋土丢下去扔掉”等等等等之类的。她掌控不了我了,在很多地方,但我这样看她,我并不觉得我就离她远去了。其实比起深入地交流,我宁愿这样和我母亲交谈,这样,我甚至觉得我们的距离会更近一点。

所以我今天告诉她,“房间里的吊兰枝桠长了,你有时间修一修。”

责任编辑:阿芙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