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处时你都在做什么?
独处的时候我低头望着静止的水面;或是站在悬崖边,望着沉沉的低谷……
为什么会问出“独处时都在做什么”这样的问题?是因为独处实在很有意思,让人忍不住想分享各自好玩的事情,还是为了看看,别人是否也一样觉得这些时间如此难以忍受?无论如何,既然这个问题被问出,证明它足够重要。
我很早就学会了一万种度过一个人的时间的方式,甚至觉得那个自我的世界已经入侵了周围的世界,即便被人群包围,也不影响我与自己为伴。
从小我很爱做一件事,就是把皮球丢向家里玄关的墙壁,等球弹回来,再丢回去,循环往复。还没有上小学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度过在家的时光。我曾经在自己的脑袋里创造了很多角色,然后不厌其烦地把它们画在本子上,尽管每个人都长得差不多。对着墙壁丢皮球的游戏可以玩很久很久,手上重复的动作就像一个屏障,而那些角色的故事由此可以在另一个维度安全地展开、蔓延,我也会悄悄出声,说出他们说的话。当我学会了扑克牌,我会坐在木地板上,给想象中的对手发牌,然后再发给自己,肆意操纵这场没有观众的博弈。晚上,躺到床上盖好被子到睡着的这段时间也尤其宝贵,早在洗漱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脑子里预备好等会要设想的那个世界——那时我很向往一列改造过的公交车,里面布置有上下铺的床,小伙伴们都能住进去,车开的时候,无论从上层还是下层望出去都能看见最美妙的风景。我会在脑袋里刻画这辆车的每一个细节,它夜晚在什么地方停下?直到睡着。
后来我终于拥有了更多自由的时间,不得不感到一个人实在是太好玩了。中午放学后可以珍惜地攥着零花钱上街搜罗今天的午餐,好像能够自己决定每天的食物就拥有了呼风唤雨的权利。还可以自己乘坐公交回家,戴上耳机以后,只祈祷车慢一点再慢一点,希望它永远不会停下。
如果你在某一个阶段有幸拥有了一间自己的小房间,你就可以像我一样,按照自己的喜好装扮它,你会更有心情为自己准备早餐,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电影,或者连上音箱播放Masayoshi Takanaka 08年的现场视频。如果白天因为一些原因来来回回地忙碌,夜里收拾完毕后的这段真空里,你不会感到一切难以消磨,只会想要在黑暗中坐一会,再坐一会,希望这段时间永远也不会离你而去。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时候都和自己相处得那么顺利,即使我有一箩筐的办法和自己玩,也没有办法应付所有独处的时间,更何况这样的时间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你是否也经历过那个周天的午后?当你独自从床上醒来,周围的世界缓慢地恢复原来的形状,这时的自己是如此赤裸、惶惶不安,怅然若失的感觉逐渐发展成轻微的刺痛,你就像胃疼的人急切地渴望一个暖水袋。
也许是因为避免这种生理状况出其不意地袭击,有时,我更愿意出现在人群当中。我会走到街上,坐在广场的花坛边看书,或者坐在麦当劳里,看行人,看他们手上提的口袋里装的是什么,他们今晚做什么吃?逐渐,个人的世界入侵了外面的世界,在看现场演出的时候、在拥挤的地铁上,我的世界的声音会意外地掩盖了外界的声音,就像火车驶进了隧道里,只听见外面嗡嗡作响。直到身后有人推了我一把,或者地铁车厢那扇聒噪的门抗议着在我面前打开,世界才又把我拽回去,与我重新连接。
有的时候彻底的独处显得非常古怪。小学的一个周天的下午,我在书房的窗边听见楼下有一帮高年级孩子在嬉笑打闹,这样的情况很少,我倚在窗边用力往外探头,只能透过层层树叶望见他们一闪而过的欢快的衣角。以前,我爷爷总是买永远都用不完的签字笔、本子、橡皮存在书柜里,直到现在也还有好多没有开封,每次打开书柜都会惊叹它是如此富足。那天我也是这样打开书柜,做出了匪夷所思的事:拿出一盒新的橡皮,拆开包装纸,开始一只一只往楼下丢。橡皮很轻,轻盈地穿过树枝、打在树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大概丢完了一整盒以后,这些大孩子当中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他们似乎也在顺着声音和橡皮掉落的轨迹寻找,但是因为头顶的枝叶繁茂,我们都不能清楚地看见对方。好长时间,我就这样倚在窗边往楼下丢橡皮,直到最后一盒橡皮用尽。
有一次,在一个大雨的午后,离下午上课时间已经不远了,我淋着雨走在外面,回到教室小伙伴惊讶地看着湿漉漉的我,为什么淋雨?直到现在我也无法解释。无论是朝楼下丢橡皮,还是把自己淋湿,这么做的原因是会感到懊恼?还是一种自发的抵抗?我至今无法解释。
独处时,我会感到情绪像流水一般,也会觉得自己正面对静止的水面,低头是镜中的自己;我觉得自己像一个站在山顶的人,背对着画面,望着雾海,或者沉沉的低谷。我不得不感叹独处的时间是那么难以捉摸又耐人寻味,叫人惊喜、害怕、坐立不安,又难以割舍。我们应该问“独处时你都在做什么?”而不是“独处时应该做什么?”不管是用一百件事把时间填满,还是什么都不做,独处永远没有答案,独处也永远没有个完,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只能继续试着对自己好一些。
责任编辑:李嘉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