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到底有没有权利说辛苦?

成年人到底有没有权利说辛苦?

龙年是我的本命年。

虽然穿红袜子辟邪,但还是诸多不顺。去年年底时,父亲因帮舅舅搬家,被货车上掉下来的衣柜砸中。这一砸,脑袋坏了,小腿骨裂了。这是硬伤,并不是致命危险。做脑CT,发现垂体瘤压迫视觉神经,不做手术可能永远失去视力。于是,紧接着做了个微创手术——效果很好,可谁料半个月后,父亲鼻子大出血。大约是某条血管破裂,只好又送去医院。与此同时,我就职的公司,也给我下达通知,不予转正。坏事总是接踵而至,这是墨菲定律告诉我们的人间真理。离开公司当晚,回到家,看着三岁多的女儿,我一晚未眠,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房贷、学费、医药费……处处是开支。作为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成年人,其压力可想而知。

成年人有没有权利说辛苦?当然是有的,人生在世,若不是大富大贵之家,谁不是负重前行呢?生活中遇到糟心事,喝个解闷酒,或泡个解乏温泉,在所难免,亦理所应当。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不能因为辛苦,便沉溺于解闷酒,乃至于放弃自我,不管不顾,最后呈现出破罐子破摔的局面。

我有位写作上的朋友,稍微遇到不顺心的事——失恋、失业、原生家庭等问题——便呈现出糜烂的态度。整日喝酒买醉,醉后狂打电话给朋友,试图在朋友里觅到安慰。这样的行为,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次数多了,朋友们皆厌烦,纷纷拉黑了他。有一段时间,我甚至都想拉黑他。他给人打电话的时候,并不会在乎时间与场合。他只管倾诉自己的内向辛苦,却不知道那时候朋友们也要应付各种“辛苦”——工作上的、家庭上的。这位朋友的“辛苦”生活过了好些年,文学的梦想亦逐渐远去。文学上虽盛行“失败美学”,但伟大的作家们并不是生活在失败的环境中。日后我这位朋友找到工作,生活状态逐渐回到正轨,身体也渐渐地发胖,不再是瘦骨嶙峋的模样。

说完“辛苦”后,要立刻行动起来。行动比喊“辛苦”更有作用。失眠那晚,我脑海中想过许多事。最后,唯一确定的事,是要马上行动起来,连一刻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不管你承不承认,成年人的社会非常残酷。第二天,我开始盘手中的项目与选题,看看可以跟哪些出版社、出版人合作。以及,我向业内的人士打探消息,哪里需要人手?离开公司的第二天,我带着项目去了前公司,跟前东家探索合作的可能。我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因为家里的小朋友和老人,需要我的支撑。若是我沉溺于“辛苦”,那他们将怎么办呢?老人已经辛苦一辈子了,小孩则懵懂无知,总不能让他们来承担责任吧?

是的,责任。我是有过一段自私的时光,那时我刚大学毕业,迫切想要成为一名作家。于是,毕业后,并未去工作,而是窝在校园外的出租屋里写起了小说。以每日三千字的速度写着小说,幻想着一夜爆得大名。文学的收益(尤其是我写的不是网络文学)低得可怜,因此那段日子,我经常饿着肚子。一个人的生活,虽潦倒,但不至于“辛苦”。因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更惶恐的焦虑还是在我内心深处生长了。我总不能叫父母给生活费吧,我总不能一直花着女朋友的钱吧?幸好,这样自由而穷苦的日子,我只过了半年。

往后,我工作、结婚、生娃,像所有人一样过着普通生活。其中有辛苦,但更多是平静。肩膀的责任,亦随着时间的推移,多了起来。生活似乎剥夺了我说“辛苦”的权利,事实并非如此,而是我深知,有些辛苦只能自己默默在心里说,我的“辛苦”,其实也不过是普通人生活中的常态。

责任编辑:舟自横